那翰林院学士很快拟出圣旨来,给皇帝过了过目,得皇帝首肯便退出了御书房,终究还是再次只剩了锦瑟和皇帝。
锦瑟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终于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怕了,只对皇帝道:“为什么我可以不用死?当初先帝不是下令,那依族一丝血脉都不许留下吗?”
“看来你的确是想死得很。”皇帝淡淡勾了勾唇角,“只是先帝驾崩多年,当今这天下,是由朕说了算。”
锦瑟一怔:“我若不死,对你有何好处?”
话音刚落,她便蓦地记起那日天牢内,苏黎对她说过“绝不会让她死”的话,于是蓦地又脱口道:“苏黎与你说了什么?茳”
皇帝微笑道:“朕只有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既不顾一切来为你求情,朕自然是要答应他的。”
不顾一切?不顾哪样的一切?锦瑟凝着眉,细细想来,忽而便明白了些许。
苏黎野心勃勃,若一旦与仲离联姻,只怕更是如虎添翼。所以,苏黎是拒绝了和静好的婚事谋?
锦瑟抬了头,求证似的看着皇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对苏黎的野心,皇帝从来都知晓,此次,是借着她来打压苏黎的气焰?
皇帝自然看得懂她的眼光,却避而不答,只是笑道:“行了,你呆在天牢数日,想来也是辛苦。朕派人先送你回去好生休息一番,过两日,再进宫来看为兄吧。”
为兄。
锦瑟脑子一重,看来这人真是铁了心要收她做义妹了?
至此她依然觉得事情荒谬——原来什么国法、道理,在皇权面前,竟通通都是如此不值一提的。
又顿了片刻,她转身想要离去之际,皇帝却又突然开口道:“慢。”
锦瑟回头,眉宇间浮起一丝防备。
皇帝似乎是被她的神情逗笑了,缓缓取过先前放置于台面的那枚玉扳指,重新走向锦瑟:“这个,是朕送给义妹的结宜之礼,还请义妹收下。”
他竟重新将此物赐给她?
锦瑟诧异,过了半晌,才缓缓接了过来,随后深吸了口气,道:“如此,请皇上借纸笔一用。”
皇帝一笑,让出道来是她随意。
锦瑟便走到御书桌后,铺了一张纸,挑了一支最粗的笔,饱蘸墨汁,挥毫而就,写下了四个婉约秀丽的大字——千古明君。
其中反讽意味,不言自明。
随后,她看向皇帝,终于笑了笑:“这是我回赠给皇上的礼物,不值什么钱,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哪里的话。”孰料,皇帝竟然微微挑眉一笑,“你字写得不错,朕倒是很喜欢。”
“我不过是沾了这四个字的光,因为皇上担得起这四个字,所以心里自然是喜欢的。”锦瑟淡淡道。
出宫,闵玉派了自己的徒弟张顺一路护送锦瑟。
其实锦瑟仍然是有些回不过神的,坐在轿子里,也不知所往何方,直至轿子停了下来,张顺在外低声道:“郡主,到了。”
锦瑟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声郡主原来是在唤自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苦笑,弯腰下轿,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安定侯府。
府中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依旧高门大户,大红色的灯笼高悬,倒是比从前还要气派几分。
锦瑟才在门口站了片刻,府中忽然就有人匆匆迎了出来。
她一时有些视线模糊,直至那几人来到她面前,她才看清原是二娘带了三弟四弟迎出来。
“锦瑟。”二夫人肖氏捉了她的手握在手心,“你也算回来了。”
“二姐!”两个弟弟亦懂事的唤她。
锦瑟微微点了点头,许久没有开口,声音已经喑哑:“二娘,对不起,差点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怎么到如今还说这样的话?”二夫人伸手抚着锦瑟消瘦的容颜,“回去吧,如今好歹,终于能回家了。”
家么?锦瑟抬头望了望眼前高大厚重的府门,忍不住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