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顿了顿,才从马背上下来,走到锦瑟面前,看她仍然拿手揉着眼睛,不由得拉下她的手来:“别揉了,大约是有东西进去了,我给你吹一吹。”
“不用了不用了。”锦瑟忙的摆摆手,同时站定,“已经好了。”
那只眼睛已经被她揉得有些红肿,说好实在有些勉为其难,然而苏黎却还是接受了,点了点头。
“你怎么……又来了?”锦瑟微微避开他的视线道,“你如今身为兵马统帅,不是应该很忙么?”
苏黎勾了勾嘴角,浮上一丝微苦的笑意:“你这一去,便不知又是多少年,总要来看看你,我才放心。”
锦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说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却总也不相信。”
“就算千百人照顾你又如何?”苏黎道,“你不在我眼前,我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锦瑟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片刻的沉默之后,苏黎伸手入怀,缓缓掏出个镶金长扁状锦盒,在锦瑟眼前打开来,却见里头红色的锦布上,静静躺着一支颜色青翠欲滴的玉钗。玉钗形状很奇怪,弯弯扭扭,上头的雕花也极为笨拙,明明已经是最简单的花样,却还是有很多刀雕坏了。
锦瑟一怔,苏黎已经取出玉钗来,摘下锦瑟头上原本戴着的钗子,将那支玉钗为她戴上。
“我见你总是戴着玉钗,金的银的你似乎都不爱,便做了这支玉钗给你。你要随时随地戴着……”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虽然模样是难看了些,好在玉的质地是极好的……”
锦瑟抬手摸了摸那粗糙的钗身,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苏黎凝眸注视她许久,始终低着头的锦瑟终于抬起头来,朝着他笑了笑。
如此,便算是收下了。苏黎脸上却依然半分笑意也无,看了她许久,才终于又道:“锦瑟,终有一日,我会去寻你的。”
锦瑟默然,还未及开口,苏黎却已经蓦地松开捏在她臂上的手,转而翻身上马,一直打马走到拐角处,才再一次回头来看她。
锦瑟深吸了口气,张口终于能说出两个字:“保重。”
苏黎眉宇间似骤然升起一丝疼痛,拧眉片刻,倏地打马狂奔而去。
锦瑟又在原地站了许久,回头时,宋恒竟站在后门口处,抱着手臂倚在门上,眸色淡淡的落于她身上,竟不知看了她多久。
锦瑟不知如何应对,过了许久,方有些气急道:“看什么看?”
宋恒站直了身子,转身,淡淡抛下一句:“看愚人。”
锦瑟大怒,却无可奈何。
于是当天下午便告别了宋恒,同外公一起踏上前往金丽的道路。
此前锦瑟曾将这一段旅途称作“逍遥乐途”,而在起初精神怏怏的两日过后,第三天锦瑟果然便开始尽情享受乐途。
更有趣的是,在途经的不知第几个小镇上,锦瑟一个人在外头闲逛时,忽然在一家小酒馆门口发现了自己那头走丢的驴子!
之所以认出那只驴子是自己那只,是因为这只驴子在驮着她上路的时候,曾经有一次瞎了眼一般的撞上一根尖利的树枝,在驴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锦瑟对这只弃主而逃的驴子自然是恼火万分,然而一想到那时自己身上只有五两银子,却用了将近一半的财产来买它,还是有些舍不得,便上前解开绳子想要拉驴子走。
没想到酒馆中蓦地冲出来一个大汉,一把就从锦瑟手中抢过栓驴的绳子,暴喝道:“你这死丫头敢偷我的驴?”
锦瑟却不怕他:“这驴明明是我丢的,不过恰巧被你捡了去,怎么就成了你的?”
那汉子粗声粗气地笑了一声:“你说着驴子是你丢的,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时间若倒退几年,锦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一头只值二两银子的驴跟人在大街上争执,可今时今日,她偏偏很看重这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