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诸事打点得都差不多,苏墨才起身,折返锦瑟所在的那间屋子。
屋中烛火依旧昏暗摇曳,苏墨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就僵住了。
就在门的旁边,锦瑟正打了赤脚蹲在那里,手中握了一件物什,神情苍白空洞,不知已经在那里蹲了多久。
待看清她手中之物,苏墨立刻探手往自己袖中一摸,果然是他掉的。
锦瑟被他推门的声音惊动,脸上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望向他时,却是满目的惊讶与不可置信,仿佛根本没有想到他还会再折返。
她倏地站起身来,握着那支金簪,连连倒退了几步。
那支金簪,是她所属之物。
六年前,她将这支金簪藏在手心,同时划破自己与他的掌心,然后拉着他,一同跃下好逑崖。时至今日,那条断痕仍横在掌心,清晰可见。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戴金簪,从来都是以玉钗为饰,所以苏黎才会赠她玉钗。他以为,她只爱玉钗。
可她明明是那样喜欢金簪,从来都喜欢,却再也不敢触碰。
她将那支遗失六年之久的金簪紧紧攥在手心,却丝毫没有失而复得之喜,反而满心慌乱,不知所措。
有些事,明明心底早已有了定数,为什么却还是会在既定的事实面前再一次被震撼,继而,兵败如山倒?
苏墨清晰地将她面上的每一丝变化收入眼底,心中百般滋味,却不待将那些情绪一一辨别,便已经大步跨入房中,在锦瑟慌乱且无所遁形的目光之下,一把将她捞进自己怀中,低头亲了下去。
锦瑟却无力反抗。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像梦境,往日里那些从来无迹可寻的想念,忽而就变得无孔不入,侵袭着她的每一处感官。
自她刺他那一刀,并仓惶而逃,已经足足有五年的时间。五年以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想念他,想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的怀抱,他的亲吻。她想念他的所有,想念那段短暂到几乎握不住的快乐时光里,他所有所有的一切。
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想念,整整遗忘了五年?如今,疯狂迸发的想念几乎湮没了一切,若她清醒,会清楚地明白这是怎样一种灭顶之灾,然而,积压了五年的想念,却早已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开始予他回应,一如当年的青涩,却比当年大胆主动许多,拼命想要尝尽他的滋味。
这些年来,她身在暗无天日的时光之中,所有的感觉仿佛只剩下一个“苦”,而她身在其中,早已不自知。如今复又尝悉他的味道,才惊觉原来往昔那样苦,而他,竟是那样美好的存在。
而苏墨的理智,亦早已分崩离析。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他制止不了自己,也不想制止自己。
与那晚不同的是,他缓缓试探,循循诱导,而她听从,跟随,接纳,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却又那么不可思议。
锦瑟恍恍惚惚,在他低沉的喘息之中,在那股陌生到令人害怕的愉悦之中,放任自己的一切与他交融。
原来两个人,是真的可以亲密到这样的地步。
云收雨歇,她青丝凌乱铺满床,与他的缠在一处,几乎分不出彼此,是最亲密的纠葛。彼此都出了一身汗,实在是很不舒服,她却连计较的力气都没有,枕在他手臂上便欲昏昏睡去。
苏墨拥着她,整理了一下她濡湿的发际,眼见她就要睡着,原本曜石般闪亮的眼眸,蓦地便黯淡了几分。
“锦瑟,不要睡……”他轻吻着她的耳际,无济于事地低喃。
他明知今日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她饮下魂牵梦萦,终于牵动心底事的结果。他也知道,她这样睡去,再睁开眼来,便还是会如同先前的那些日子一般,再度将所有的一切深埋,仍旧视他为恨。
所以才这样舍不得,所以才希望她能一直不睡,这样,也许便不会有醒来的第二天。
锦瑟迷迷糊糊听到了他的声音,已经阖上的双目再度缓缓开启,眸光闪烁地望他一眼,朝他勾起一个羞怯的笑,往他怀中埋了埋,终究还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