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不觉放手,喃喃道:“死了……”
“是啊”,猎户解释道:“大约是三个月前吧,丫儿那丫头失踪了几天,婆婆都快急疯了,好在丫儿后来回来了,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甚至还兴高采烈的,浑不似先前那般缺少笑颜,但从此后,她就整天坐在村头,对着山里的方向痴痴眺望,每天就是从日出望到日落,问她干什么,她也傻笑着不说,女人们都说她是上山被山精迷了神智,老婆婆看来倒没那么担心,只是常常看着她无奈摇头。”
“她……到底怎么死的……”
萧云浑身在颤抖。
猎户道:“就这么过了一个月,那附近镇上的苟家少爷苟贵又来了……说来自这恶少数年前被我们吓走,早不敢踏足村里一步,但丫儿失踪又回来这件事,不知怎么又传到苟贵耳朵里,他大概觉得没威胁了,就又带了许多人来抢亲,要是只带恶奴倒好说,大伙儿拼了命也要阻止,但他还带了许多官衙里的捕快,村里人哪儿敢跟官斗啊,眼看丫儿要被抢走了,这傻丫头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对着自己心窝就刺了进去,嘴角还挂着笑……苟贵那些人见出了人命,吓得都跑了。”
“丫儿死后,老婆婆就哭瞎了,天天念叨:‘这娃儿傻啊,认理儿,先头就叫你别等,等不来……’,村里人也听不明白她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劝,只是没多久婆婆也去了,去前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百两的整银还有几两碎银,说,这原本是丫儿的嫁妆,丫儿去了钱也没用了,留给村里的孩子们吧……”
“其实丫儿的不正常好几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她就常问村里的猎户,有没有在山上见过比较特别的人,五峰山这么大,猎户们哪能去遍啊,只好说没见……后来给她提了几门亲事,都是好人家,她都没应,结果现在……”
“唉,丫儿是个好姑娘啊,手巧,心灵又勤快懂事,老婆婆识字,也常常教授村里的孩子念三字经,好人没好报啊。”
猎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有察觉萧云的变化。
萧云双臂无力垂下,不再颤抖,只是双目空洞而无神。
丫儿,是被自己害死的……
良久,他艰涩地道:“她……她们葬在哪里?”
“就在村头近山的地方”,猎户又补充说:“后来村长领着村里人去告状,哪知那苟家贿赂了县令,村长一干人不但没状告成,还被打了板子,如今这世道,唉……”
萧云独自站在丫儿与奶奶合葬的坟前,直到入夜……
山上,天一进洞,发现不见了萧云,色变。
萧云在哪里?
萧云正走在一个镇上的街道上,夜色似黑水,他飞身进入一户高墙大院。
天上,乌云遮残月。
只是第二天这镇上就发生了一件大案,财主苟富、儿子苟贵一同被害,同时死亡的还有十多个恶奴地痞,以及数个捕快,奇怪的是,每个死者身上都无伤口,仅仅是瞳孔恐惧地睁大。
被师爷在门外的报案惊醒时,那县令惊得一个哆嗦从小妾身上掉下来,发生了如此大案,若是处理不好,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小妾从床上下来,攀到他背上,嗲声道:“老爷,什么事能把您吓着?啊……您的手怎么了?!”
这时县令才觉察自己的左手剧痛不止,低头一看,天旋地转。
原来他的左手拇指齐根消失,血早凝结,似乎上过药。
小妾捡起了地上的一方纸片,念道:“不仁者,杀之,断尔一指为戒!”
这时,苟家等家人呼天抢地来击鼓鸣冤,要县令查出真凶,还众死者一个公道,县令抖抖索索上堂,匆忙包裹了的左手藏在桌下,看着满堂的叫冤者,他忽然一拍惊堂木,道:“尔等刁民,何故哭嚎搅闹衙门,来呀,给我统统乱棍伺候!”
衙役面面相觑,县令瞪眼:“本官的话没听到吗?”
结果这堂冤审的结局出人意料,县令不责成凶手,反而追究死者苟富以及苟贵等人平时所犯的恶行,最后由师爷念道:死者苟富苟贵诸人,为恶乡里,犯案无数,众怒而不敢言,本官亦是深受其胁迫,现有侠义之士代天之手除之,义也,天行义,不敢究……
公堂前聚集的民众越来越多,“天在行义”,人人都在传诵这句话。
萧云站在一酒家二楼的栏杆前看着街上欢呼的人群时,无喜无悲。
一道白影出现街上,是只猴子,看什么都好奇,扯扯这个,逗逗那个,把人堆闹了个天翻地覆。
小白,萧云嘴角微笑。
小白察觉到来自酒楼的目光,抬头,喜得一跃而上,跳到萧云桌前,抓起桌上的酒菜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把那些食客惊得眼珠掉落,哪儿来的这么不客气的猴子。
直吃得杯盘狼藉,还把酒一气儿灌光,小白才停下,扯住萧云衣袖,吱吱乱叫。
萧云道:“你是说叫我回去?”
小白点头不迭。
萧云醉眼道:“我不会再回去了,你若愿意,就此跟着我,若不愿,回山去吧。”
萧云丢下酒资离开,唱道:“你若骂,乌鸦怎就这般黑,那只因,人眼从来不曾白……”
无人知其意。
小白原地为难,还是跟了上去。
又入夜,萧云走在街上,忽然抽搐着弯下腰去,一种熟悉的欲,望攫住了他,而前面不远,正有一家挂红灯笼张门迎客的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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