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很高兴…你没有答应……”
“……你终于明白…为师这一生为的什么……不是为向别人而证明…而是……为自己……”
“……日后,如若所有人都反对于你,那不可怕,怕的是…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如若有人以任何理由告诉你,你与…那名女子的爱是错的,也不要去理会,因为,爱是没有错的……”
“……这一生,终是要为自己证明一些东西……”
“徒儿明白……明白……”萧云双膝跪地,泣不成声,两人的手紧紧地拳到了一起。
天一声音已飘忽:“……另外,如若你再见到天心师弟……告诉他…能…死在他的剑下,我很高兴…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师妹,但我,是真的想撮合他跟师妹…”
“……还有,如果你遇到一名剑阁女弟子,替…为师照顾她……”
“徒儿…知道……”
“她叫…韩……”
天一头折向一边,终归死去。
萧云跪坐于地,抱持天一的尸体良久未动,这时,天已近晚,山风四起,师傅的尸体也凉了……
三日之后,萧云站在月池峰顶,平静地对青蛇道:“我要走了,从此,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好好的……”
他转身要走,青蛇蛇尾缠上了他的脚,一双蛇目中满是不舍。
萧云伸手抚摸一下青蛇眼角,叹道:“每个生灵都在证明自己,几十载的生命也好,几百载的岁月也罢,都是在追求中度过的,小青,如果你希望什么能发生,就不要轻易放弃……”
青蛇尾部从他脚上收回,萧云依然向前迈去,十数步后转身,青蛇依然痴痴守望。
小白复杂地看了眼青蛇,缓缓掉转身去,以那特有的步态,追随而去。
一颗泪,由青蛇眼角滚落。
人影杳杳,青蛇游到湖边,注视着那明净的湖面,看到了自己与萧云不一样的蛇躯,忽然暴躁起来,朝湖面猛烈拍打。
峰尖上两老者依旧在下棋。
老者甲道:“这小子走了,要不要追上去?”
老者乙摇头,道:“你我若追上去,遇到了什么事,会不会忍不住插手?那就失却他下山的本意了。”
老者甲笑道:“倒也是……扶,不过阿斗,辱,不及韩侯,诸般劫难自己一一尝来才是真味。”
老者乙叹道:“我倒担心这条小蛇。”
老者甲道:“那咱们就助上一助。”
老者乙道:“如何助?”
“她与那小子最大的隔阂是什么?”老者甲落定一子。
老者乙惊道:“莫非,你要动用五灵珠?那些丹丸每颗能大增人的五灵,可是为我门中危急之时赋予优秀弟子所用。”
老者甲淡淡道:“五百载的修炼,还抵不上一颗百年熬出的药丸吗?”
老者乙苦笑:“是我着相了。”
萧云离开五峰山不久,就有一个人上了洞天山,却是那愤然不甘的天心道长,天心小心翼翼向峰顶掩进,但到了峰顶之后,他愣住了,因为,前方似乎是某一个人常常立脚之处,醒目地突出着一座石块堆垒起的墓碑,上刻:
“恩师天一道长之墓,徒萧云立。”
天一狂笑起来:“天一,你终于死了,我报仇了,哈哈……不,你这个懦夫,你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杀你呢,你是假死的,你这个狡诈无耻的妖道……”
他突然双手划拉起石块来,不久,石堆中露出一角剑柄,天心更加疯狂了,等整个尸身露出,他看到,墓底的那具尸体,双手紧握住一柄长剑,刺入自己胸腹,而那剑,却是自己的。
天心恍惚地坐倒在地。
他报了仇,却无半点欣喜……
这祖龙大地,是由许多城池组成的,每座大城都有一位城主,而祖龙城的城主赢帝,即为当今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赢帝王朝摇摇欲坠,但由于各种势力相互牵制,反而暂时达成了一种表面的和平,一旦有某点引动,天下大乱的时刻即将到来。
在这分割大局中,每座城的城主即成了这城的完全掌控者,拥有独立的军队和地盘,甚至可以自行任命官员,而弱小的城会归附于大城,大势力之间常有小的战争,基于大的战乱还没到来,谁也不虞伤筋动骨,战争反而极其有规则,不仅只会在城池之外进行,而且一旦战局僵持,马上就会停战。
表面和平也带来表面繁华,人类似乎有一种天生的预感,在那无休止的痛苦到来之前,拼命享受,不为明天,只有那些智者会心忧天下,那些霸者会未雨绸缪。
萧云坐在一家酒肆的二楼,淡淡扫视着栏杆外的繁华。
离开五峰山数月来,他只是在各地游走,他不想这么快去接触仇恨,而且,自己的阅历还不够,对目前江湖情势的认知也过于空白,因此一边游历,耳中也不断接受着各城各地各种人物的言语片段,自己分析组合,一点点充实着武林知识库。
他没有去认识什么人,总是静静的看着一切切,目中时有辉光,只有当夜中,才会去做少许行侠仗义的事,但不再是先前夜魔那样的风格,自己罪恶满身,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别人?
他最先理清的是七八年前萧家堡的变故。
直接的仇人就是南宫父子、欧大先生,欧大先生后面兴许还有武林盟,至于小翠以及那六个金牌侍卫,倒成了次要目标。
而自己的姐姐萧寒月,确定不在峨嵋派,剑阁就很可能了,这是让他欣慰之处。
正陷入遥想,小二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去去,没人听你的曲了。”
萧云向下一望,见是一戴着斗笠的老者,六旬有余,面目大半被遮着,正被小二推搡,不由开口道:“小二哥,请老人家上来吧。”
那小二才让开,却率先向萧云道:“这位公子,要是这个老头儿惹恼了您,可千万犯不着生气,这厮原就不会唱曲儿,上次有位爷要听小花调,他吭哧半天,才唱出些不伦不类的东西,让那位爷当场发了火。”
萧云一摆手,道:“小二哥去吧,我自有计较。”
小二点头哈腰下了楼,那老者自个儿带小马扎坐到角落,给二胡调了调弦,道:“公子爷您想听什么调子的曲子,小老儿为您奉上。”
这老者坐定后,仍旧斗笠半掩的样子,只看得到颏下数寸白须。
萧云看了看街上,人群正熙攘,道:“唱几个恩怨红尘的吧。”
那老者起调,唱道:
少年老
将无知做宝
所喜华发
所修鬓角
步履不冲
大袖飘飘
愿求仙得道
红颜不过瞬间
功业半寸不少
左必称丑奴儿
右首密州又到
十年便算半生
千载哪须几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