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原本酣睡在草丛中的一个大汉开口笑道:“两位点苍的大侠,咱们江湖汉子刀头舔血,什么风险没有可能?要我老夏说,管他来日如何,现在爽快一时就是一时,等那个姓赵的来问,老子照样骂他一通!”另一人也笑道:“对极对极,今朝有……饭今朝吃!”牢中余人也乐观地哄笑应和,纪不孤自然不能较这个理,只笑道:“大家说的是。”
正说笑,那窗洞打开,一个熟面笑嘻嘻露出,道:“点苍的两位,出来吧,你们的日子到了!”不待听到牢内大骂,外面的赵舍就放下了窗盖,行到一边,只命两个魔兵开门提人,不久,葛存念与纪不孤昂然步出,身后传来老夏的大声嘱咐:“两位大侠,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可不要屈服啊——”啪!众声被关闭的石门阻断。葛存念傲然道:“去哪里,说吧!”赵舍笑道:“给两位转移到一个天庭般的所在,若后悔,还来得及。”天庭,隐意岂非死亡?两人尽管有种生命终结的阴沉,也尽量表现得无畏赴义,那些行经的石牢内的人顶开洞口,望着被提走的点苍二人,一时心头复杂,忍不住要开口叫:“壮士走好!”
不妨赵舍在前笑道:“各位都看到没有,宁死不屈的下场就是早死早超生,诸位若不想蹈其覆辙,尽早下明智的决定吧!”众人一时呸声如潮,鼓励葛存念二人的同时也在大骂赵舍,赵舍这些日子被骂惯了,甚至萃取精华用于和常飞燕的斗嘴之中,早对此免疫。
顶着唾沫和音潮行到牢群底部,三人连带着几个持刃护送的魔兵下了阶梯,见过一个案后负责的牢头,竟又走到了一层石牢群入口,赵舍边走边笑着解释道:“天牢共有三层,越往下,牢房条件越好,先始本特使捡着那些老实的便转到了这第二层,至于你们这些好景不长的,圣教慈悲些,便送你们到第三层。”说着一行人没在第二层逗留,直接下到第三层,而由于很多牢房空着,这里的典狱者很少,也比较安静。
赵舍领着人到了一间外有两个卫兵的石牢前,只吩咐了一句“放进去”,就转身要走,几步时,他忽转头,古怪地笑道:“好好享受最后一顿饭吧!”
听到最后一个字,牢门已被打开,葛纪二人已被一把推搡进去,紧接着就是身后的关门声。不想牢内已有十数牢友了,等双方看清的刹那,群体惊喜,师兄师弟师叔叫成一片,原来,这牢内汇聚的,全部是点苍弟子,一点查,正好二十一人,且无一伤残。葛存念抽空打量了一下石牢,见其果然不错,空间颇大,虽然依旧四壁空空,但有着双层的石床,甚至厨具架,以及石桌石椅,他进来时,好几个师兄弟就在床上睡着,此外,牢内还有角落一隔离的如厕处,秽道通于牢外,且附带通风口,使得牢内基本没有异味,加上石壁上的长明灯让牢内亮堂,比先前牢房确实好到了天上。
稍一互问,就知道了二十一人原都是被分散关在一层牢内,然后相继被投送进来。这刻纪不孤忍不住埋怨道:“曾师弟,虽说我与存念被俘虏了,你们在外打探着,以待将来正道盟大部前来解救,也就罢了,为何盲目动手,否则,唉——”曾长正苦笑道:“月魔教岂是心慈手软的,先前一想到拟合存念可能日日受刑虐,我就坐不住。”有些点苍弟子倒乐观不少,笑道:“两位师叔不要相互责问了,反正我点苍派正好全相聚于此,这岂非上苍的一个大赐予?欢欢乐乐的胜过愁眉苦脸,要不就辜负了月魔教提供的这奢华住所了。”众弟子大笑,舒畅开怀,笑到最后,忽有一弟子小声道:“听那特使赵讲,今日是咱们的最后一天?”这一点破,笑声戛然而止,另一种生命即将到头的末日情结充斥着整个心脑,一时室内死气沉沉,却没人去责怪那开言的弟子。
良久,纪不孤释然笑道:“月魔教久劝这牢内受俘的同道,却无甚成果,当然要拿一些人开刀以警众心,千人中又唯我点苍的二十一人是六大派成员,当然被当先选定,这反而是我们的荣耀才对。”弟子们即便有那想不开的,听此也大笑附和。这其中,纪不孤忽扯着曾长正耳语一阵,又一一单独拉过每个弟子低声讲些什么,只是把葛存念留在了石牢中心,葛存念原还等着什么,忽见以纪曾为首,其余弟子居后,全数面色郑重,单膝拜倒,齐道:“少掌门请受点苍弟子一拜!”葛存念不妨是这种局面又惊又慌,道:“两位师叔,师弟们,这是作甚,你们这一拜,我——”他知道拉不起来,正要对着跪下,忽听纪不孤肃声道:“存念,你且听我们说,你父亲也即老掌门去世后,虽未点名由你继承掌门位,但数年来,我和你曾师叔,还有你其他师弟,无不奉你为未来掌门,只因你发誓点苍不重新崛起绝不任位,我们才偶尔叫你少掌门。”葛存念站不是,跪也不是,躲避更不是,急道:“虽说如此,但——”纪不孤截断道:“存念,正因为我们点苍式微,重振山门任务繁重,我们点苍二十几名弟子才相互扶持信任,团结无间,没有其他几派中可能有的勾心斗角,只因,我们有共同的信念,就如你的名字,当年你父亲起此名何尝不抱着某种希望?所以,你身负最大使命,即便其余人可以无所顾忌的抉择,你也要活下去,不去计较任何名誉得失!”
葛存念终于听明白,急道:“师叔的意思,难道要我投降月魔?”
曾长正叹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点苍一脉就此断送,你就是最大罪人。”
其余弟子也道:“是啊,葛师兄,你曾经由那怪老头处学得后三式,唯有你能继承点苍啊。”葛存念却激动起来,对着跪下,满脸通红道:“不成,不能患难与共,我宁愿点苍就此灭绝,师叔师弟们不要劝我了!”众人一时无奈,得到了曾长正一个眼神,纪不孤才无奈般道:“也罢,结局如何,全看苍天之意吧!”葛存念大喜,道:“这才是正理。”双方都起身,又笑闹着乐观成一团,只是葛存念似有意提防,避到了一边。
忽然,一个弟子鼻子一抽,道:“咦,我闻到肉香了。”余人嗤笑道:“你是三月不知肉味,产生幻觉了吧?”但很快,每个人都闻到了香味儿,且是由石门处传来的,众人一时屏息,却听到牢外有重重的脚步声接近,很快的,到了石门外停止,接着,门被打开,几个牢兵抬着数只木桶进来,不言不语又出门重锁牢门,众人这才看到,那味源的木桶中尽是精美的食物,鸡鸭鱼肉,馒头米饭俱全,甚至还有开了封的好酒两大坛,很明显,这就是那最后一餐。食物虽诱人,众人却心头沉重,葛存念忽大笑道:“上刑场前都要有这糟的,且共从容,莫让贼子们看了笑话!”他少有的豪气,一手抓起一只鸡腿,忽有弟子担忧道:“葛师兄,且防食物有毒!”葛存念笑道:“反正都是赴死,毒死、撑死也不差什么。”正要入第一口,他忽觉背后有异,回头苦笑道:“两位师叔,莫再逼我了。”原来,两人一人伸出一指,要点葛存念昏麻穴,无奈中毒下发不出足够真力,两长辈苦笑对望,道:“看来是天要如此了。”众弟子受了感染,也各自豪气的挑拣食物大吃起来,还每人引了一碗酒,酒坛空后被摔倒了一边。
除了心情,这食物确也美味,直到把几桶食物扫荡光了,才有一弟子苦笑道:“看来这其中真的有毒,我已经觉得腹内燥热,头脑有些昏沉。”其他人也觉了出来,葛存念笑道:“毒死倒也不错,好歹是个饱死鬼。”纪不孤与曾长正见他终于有了些掌门的气派,又是欣慰又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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