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天坤也连串发挥道:“这‘圣主’若真的存在,他的诸般大能也肯定是些不入流的欺世手段,比如百步传掌可以两厢配合,受掌者换成自己人即可,而那怪兽中竟有一个人类,且刀枪不入,卷铁如棉,谁知他卷的到底是什么,况且这巨汉再重,不过数百斤,离地举起小事一桩……月魔教伪弄这些,不过充作噱头,好吸引顺民,也借机搅乱我们的判断,再说月魔崛起以来,都是萧云在出面,何来圣主?若真这么厉害,他自个儿也能征服武林了。”
与其相信月魔不可测的强大,众人当然宁愿断定其为空架子,当下附和者众,二道得意洋洋。诸葛治如何没想过这种可能?但多讲无意,他只好苦笑道:“大概是小可多虑了。”
于是,最终计策选定了前番言略,林如正先分派走了那一直在等待下一波命令的梅九等知讯堂人,稍做鼓动,数千人的队伍便激勇中向天魔山进发,而这次,似乎胜券在握,人人信心满满,热血澎湃,一路除了各大派的派歌,还不断重复着正道盟盟歌,而中途加盟的各路人等又源源不断,即便其中夹杂几个月魔奸细,想来也翻不起大浪了。这其中,队尾有一人戴着斗笠遥遥跟随,偶或掀起的瞬间,竟能认出那是不归剑阁的齐不仁,很明显,他与很多人一样,是想观形势而定决断,只不过,他的野心潜伏更深而已。
白日行军,夜晚当然也要休息,因人数规模太大,无法入住城镇,只有购置帐篷夜宿于野,酒食买于当地,反而惠及不少百姓,而夜间篝火处处,好汉们谈笑娱乐,吃肉喝酒,可谓无以替代的夜景,对于每一个人,也将是毕生难忘的回忆,江湖的魅力,此其一也。反倒是喜静的二客卿,把帐篷支在了边缘,也没去参与欢闹,张盼见不忘守护责任的三猛将耐不住引诱,频频向帐外张望,就将三人“赶走”,注意力转会帐内时,却发现诸葛治已经不在帐中,张盼心中明了,出账向远方寻找,果在闹声已成耳后音的野地里看到了诸葛治青衫摇扇的背影。张盼摇头走过去,叹笑道:“诸葛,你果在这类地方,怎么,又要研究星象?”
诸葛治并不搭茬,待张盼并身而立时,才叹道:“二哥,你认为,这番我们再攻月魔,结局会怎样?”一听称呼,张盼即知他要说些真心话了,不再调侃,侧头正色道:“前次进攻迷幻魔谷,你也像这般静夜独思,怎么,还是白天的那些担忧么?你真的以为,情报所述的细节都是真的?”诸葛治苦笑一声,道:“说实话,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唉,二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现实?”张盼奇道:“什么?”诸葛治吐字清晰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道理说辞,最难明了的,却是真理真相,譬如舌绽莲花者,凭借的不是真理,而多是技巧。”
张盼一怔,细细品味,又想起日间林如正等人的大肆发挥,失笑,道:“你说的也是。”
诸葛治又叹道:“但凡有些智慧的,便能讲出番道理来,诡辩也称人才,但真相无二,却被生生遮藏在那一层层表面的道理之中,便若这星空——”他铁扇上指,续道:“有星星无数,大小、明暗、显隐、方位,加上四季轮替带来的变换,再加上云月夺光,谁也不知,这万般的星空有着何种全景。”
张盼不解道:“一些江湖事就诱发你如此玄奥的思索,三弟,你向来志在家国天下,委身江湖只因缺乏机遇,怎么,又有什么新感触不成?”
诸葛治收扇,无半点迟疑道:“不错,我原本以为江湖是非逻辑简单,即便万般纠结,也逃脱不了恩怨情仇名利追逐,只有天下大事才变幻莫测,值得耗心一生,但现在却发现,更有魅力的却是江湖。”他侧身举扇,指向那些远处欢醉中的江湖人,目染星火,少有的激动道:“这些人诚然更多热血,难与其通理,但是,这并非他们的全貌,他们也有着真正的大义、承诺、奉献,以及最简单也最公平的善恶理念,你无法用通俗的利益去笼络他们,但是,当你为着某种伟大赴险时,蓦然转首,却发现身侧已有着许多并不认识的同道者,义之所在,众志成城,听听他们的盟歌吧:‘剑出大丈夫,刀归世清平,生乃侠之始,死而义不终,一人起赴善,万者同其行,一点雄浑血,万段踏歌声!’这种血肉共济的境界,岂凡夫俗子可比?”
张盼赫然发现,这从来镇定自若的三弟,竟也有至情至性的时候,脱口道:“你莫非以为,现在的局势里,甚至月魔教中,也存在着某种大义?”诸葛治又收扇,看着一处处的帐篷篝火欢声笑语,怅惘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这月魔背后,又有着多么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源自何处,它既然参与江湖了,若真为宏图霸业,白山黑水中即成,迷幻魔谷一役也可,又为何生出这么多波折?”
张盼又是首次见到诸葛治这么多迷茫,唯一完好的左手搭上他的肩膀,和声道:“事态总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真相也会水落石出,你我身在局中,也只有先顺应这股洪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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