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我不解,愈温柔道:“譬如唐玄宗时期,广平王打着捍卫大唐国土的名义起兵谋反,对外宣称‘讨杨贼,清君侧’。结果是,他不仅没有被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反而成了人人称颂、为国为民的贤君明主。”
她转过身去,迎上温柔洒下的阳光,轻轻阖眸:“岐山王自然也怕自己成了乱臣贼子,所以一直按兵不动,隐忍多年,为的就是能将哀家和皇帝一网打尽。”
我静静地望着太后的侧影,心底顿生感慨——俗话说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子。乔序有那样的宏图伟志,太后也毫不例外。或许从某种程度上说,太后与乔序不仅仅是母子关系,更是亲密的政治同盟。
可是……杨国忠当年凭借杨贵妃得宠祸乱朝政,然而我北燕朝政治清明,哪来什么宠妃当道,外戚专权,岐山王又凭什么伺机而动呢?
太后轻轻拍拍我的肩膀,道:“好了,政治权谋太过高深,再说前朝还有皇帝,你管好后宫就行了。现在裕贵妃失子,尤婕妤怀孕,正是皇帝与后宫需要你的时候,趁这空档,哀家要你正式执掌后宫大权,你明白么?”
我自然懂得太后的意思,就算不是为了乔序,仅仅为了保护自己,我也主动点了点头。
太后欣慰地笑了笑:“很好!哀家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主动为尤婕妤保胎。”
什么?!我浑身一凛,太后这招真是防不胜防,她……她居然要我为尤倩倩保胎?
我的指尖划过自己因出汗而格外黏腻的掌心,忐忑不安地写道:“母后容禀,后宫儿臣肯定会竭尽全力治理好,可是为尤婕妤保胎的事情……儿臣恐不能胜任……”
“是么?”太后并没有生气,语调仍然十分平和,“那你说谁合适呢?刚刚失子的裕贵妃?还是教子不严的明懿夫人,抑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靖昭仪?”
我一时语塞,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定定地看着我,道:“虽然上次你借机将后宫妃嫔统统升了一级,可穆婕妤失子的事情,足以让她们此生对你心口难服。为尤婕妤保胎,不仅名正言顺,还能收拢人心,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皇后,你明白吗?”
“这一次哀家完全放手给你,可不要让哀家和皇帝失望。”
纵然我心底打着“退堂鼓”,可太后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非我不可了,罢了,只当是一次挑战吧。我轻轻颔,头却像千斤重鼎,耷在胸前再难抬起来。
“太后——”
身后传来云萝的声音,我与太后同时回,她已然走到我们面前,屈膝道:“启禀太后,甘将军派人来报,长公主殿下带着驸马爷离开了岐山王府!”
太后长舒出一口气:“如此便好,这对冤家真让哀家操碎了心。”
云萝笑道:“太后放心,长公主殿下还说,明天要带驸马进宫给太后赔罪呢。”
太后垂眸一瞬,莞尔道:“赔什么罪?妧甯那丫头还会想到这点?是驸马的主意吧?”
“回太后的话,甘将军的人说,是岐山王历数公主殿下三大罪过,这才劝得公主退了兵,并且还要公主和驸马进宫为太后赔罪。”
“原来是他?”太后低眉沉思,转瞬笑道:“岐山王有心了,云萝,把廊下那盆玉兰赏给岐山王夫妇。”
“是,”云萝微微屈膝,接着附在太后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她的声音极轻,我甚至无法判断她是否真的说了话。不过既然这样谨慎,那必定是很重要的情报了。
太后瞬间了然,抬抬手道:“皇后,明日是五月初五,前朝会举行端午大祭,后宫自然也不例外,一会儿礼部会呈送各项事宜进宫,你先回凤仪宫忙去吧。”
太后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我自然也不能再留了,转身刚走没几步,她突然又叫住我,笑道:“别忘了请太医好好瞧瞧,哀家等着抱嫡皇孙呢。”
云萝听了掩面微笑,我愈羞赧,飞也似地跑出了颐宁宫。
回到凤仪宫看了半天端午的安排,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正在后殿用着晚膳呢,忽然看见宛清带着寒蕊轻巧地绕过黄梨木苏绣婵娟屏风,两个娇俏的身影一闪,笑吟吟道:“隔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皇后殿下可愿赏嫔妾一碗汤?”
我赶紧起身命人为她赐坐,又免去她的礼数,伸手在她掌心写道:“原来你这么早来是为了蹭吃蹭喝的?”
宛清黑溜溜的眸子像过了水一般清透,转来转去格外俏皮:“当然不止是蹭吃蹭喝了,我要头一个看看侍寝过后的殿下长什么样。怎么你如此行动自如?我侍寝第二天可是爬都爬不起来呢。”
好你个没羞没臊的宛清!我“恼羞成怒”,索性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宫洛、芙蕖和寒蕊都掩面微笑,宛清也一直笑个不停,拉住我的手好言好语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说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与陛下做那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哎呀,事情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