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说过，人、妖、仙，三者本无区别。

只是有些有心之人，故意将彼此区分开来罢了。

“林姑娘。”

一直站在他们面前的慕倾欲言又止。

其实，他无非把这花妖净化超度再封印，待她去奈何桥投胎转世罢了，事事都有因果，人人都有轮回，又何必执迷不悟？

可是看到林小咪眼泪不断唰唰的往下流，像是脱了线的玉珠，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的滑下去，落到颈窝，落到红药的红色苍麻布裙上，他倒真的一时间不忍说了。

他做道士，把生死看的很淡。

可，看到林小咪这样悲痛欲绝，这样难受，他忽然也开始质疑起来自己了。

人的生死，无论就是一个轮回又是一个轮回。忘却前世的事情，也许，下一世的自己可以活得更开心罢了，但是，林小咪现在此时此刻的做法都咋告诉他，人，要享受当下，在乎当前拥有的。

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抱着红药不舍的嘤嘤的哭，脑海里，仿佛有过什么画面依稀闪过，很快的却又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再也找不到线索，只是记忆之中最清楚的一幕，不过是梦中那女子气绝在阶梯上的那一霎那，她离世的时候，眼睛，是瞪的大大的，她的目光，是望向内院的。而且，似乎是自己屋子的方向。

但，她是妖魔之身，进不得太白道观，再加上，她身体虚弱，一夜风吹雨打，最终，扛不住，离开人世。

那时候她的眼睛内仿佛还积存着泪水，似是在哭，但又没哭出来，一瞬间，他像是读懂了什么，手中握着的长剑，却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林小咪？是……你吗？小咪？”

[题记--]

这人世间太多的变化无常，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万年沧海桑田，却可在一夕之间弹指成烟。

我欲成仙上天，你却为妖做孽。

是谁毁了你的前生之缘，又是谁成就了你的今生之分？

什么事情，都想起来了。

他的前生，她的前世。

那时的他，还是村子内一个小小的孩童，她亦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他十岁之时，牵她的手，一起入学堂，第一次记住的诗词却并不是人之初性本善，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五岁那年，她及笄，他满心欣喜迎娶她过门，却就在新婚之夜的当天，他莫名失踪，再后来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然什么都忘记了，他面前坐着的，只有谷风。

于是，他喊他师傅。

出家，入观。

对外界一切事物，浑然不觉。

他已是一个没了过去的人，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情。

又是一个十年之后，他那时已是出众的太白山弟子之一，那日渡阶梯下山，却遇到了一个女子。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她面容苍白，全身衣服破旧不堪，一看就是许久时间不曾换过，尤其她的眼睛，是了生死的空洞。

事事皆空之人，恐怕都无这般清心寡欲的眸。

现如今，他才知道。

那并非了生死，而是，心已死。

心若死，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奢望？

林小咪……林小咪。

他最爱的女人，却因他而死。

慕倾呆呆地看着林小咪，其中眸子内溢满了震惊、惶恐，个性各样的神色。

林小咪慢慢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上，岁月，是一把刀。

十年，又是一个十年。

沧海桑田，云舒云卷。

他当日决绝，他陌生眼眸，她心死如灰，她心已经忘却了什么叫做痛，却没想到，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一切。

缓缓放开怀中的红药，林小咪站起来，她的目光，是说不出的一种平静。

漫漫长寒夜，冷风凉凄凄，她泰然处之，与他的激动，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