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冲洗一下。”他伸手拉起小女孩。
很快,他们到了食堂后的公共水池,程静泊接了一盆温水,找了一块肥皂,轻轻地帮她洗了洗脚踝上的肿块,站在一盆的男孩一直弯腰,双手按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柏子仁也专心地看着,莫名其妙的,她觉得程静泊对这里的孩子比对那些大学生温柔多了。
不过她不羡慕,曾经她也享受过这待遇。
“回家后找盐水再洗一洗。”程静泊站起身,去洗手。
“谢谢程老师。”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柏子仁笑着问:“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我是王艺琪,他是宋风。”
宋风是一个有些刻板的男生,朝柏子仁点了点头,对她的出现不好奇,也不多问。
程静泊和柏子仁送他们回去,王艺琪的家离学校不远,很快到了,宋风就不同了,家在山顶上,走到山脚的时候,他坚持不让他们上去。
“我们送你到半山腰,然后回来。”程静泊说。
宋风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不忍再拒绝老师的好意,应了一声好。
柏子仁隐隐猜出了他的顾虑,也许他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家,但是这条山路有些难走,程静泊还是希望多送他一段路,也顺便带她看一看这里的风景,毕竟她早晨就提议,能否上山看看,他说一个人不行。
到了半山腰,和宋风告别,他们折回原路。
这里风景不是很出彩,但胜在绿树成荫,非常凉爽,柏子仁感觉心情很好,连带着步伐都轻盈起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滑倒,幸好程静泊扣住了她的腰。
柏子仁站稳后,对他笑了笑。
“笑什么?”他也微笑。
“我喜欢你站在讲台后的样子。”
“真的?”
她点头,继续说:“幸好我高中的哲学老师不是你,否则我肯定没心思读书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
“我是认真的,实话实说,刚才站在窗外看你讲课,觉得很想去亲近。”
“现在你可以亲近了。”他说。
四下无人,她牵起他的手,慢慢地与他的手指交错,日光从他们的指缝间穿过,她看见他修长干净的指端镶着一圈淡淡的光,她看得入迷了,心里一丝一缕的情意浮现上来。
“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太轻,以至于他没听见。
下午没有课,他们吃了中饭后去县里的运动商品店逛了逛,他给她买了一双球鞋。
“我买一个网球拍,这样自己可以对着墙练习臂力。”柏子仁说。
他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需要打发时间,便又为她挑了一个篮球,她可以拿着去学校的篮球场玩。
拿好袋子,走出运动店,继续往前走,视野里出现一家很小的书店,柏子仁很感兴趣,拉着程静泊进去看。
十米平的书店里只有一排书柜,一共五层,上面大多都是经典文学,柏子仁驻足在前,慢慢挑选,程静泊被书店老板搭话,没有看向这一边。
柏子仁的目光落在第二层中间的一本书,只看书脊就知道是哪本书,她意外之余觉得这是缘分,伸手取下,再随便选了其他两本书,一起去结账。
她直接递给书店老板,当程静泊靠近想看看是什么书名,她却一手遮住。
书店老板笑着说:“小姑娘喜欢买一些爱情秘籍,不让男朋友看见。”
程静泊微笑,任由她保密,不去看了。
老板很体贴,送了她一个牛皮纸袋,帮她包好书,再递给她。
他们又逛了杂货店和小吃店,买了一些用的和吃的回去。
傍晚,程静泊照例下厨,徐落山来借陈醋,闻到香喷喷的味道,精神一振,问他:“在做什么好吃的?”
“黄芪排骨汤,给她喝的。”程静泊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桌子上吃饼干的柏子仁。
“程老师当真是二十四孝男友啊,你很有福气。”徐落山对柏子仁说。
柏子仁只是笑了笑,终究是有些尴尬。
徐落山是聪明的人,不会问她会在这里待多久,也不会拿他们住在一起当笑话,接过陈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柏子仁想起一件事,好奇地问程静泊:“徐老师他有没有结婚?”
程静泊一边切菜一边说:“他订过婚,但还没有结婚,在这里支教两年后回去。”
“那他未婚妻会过来看他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柏子仁有些佩服徐落山了,异地恋超过一年真的很难,像她这样没用的人,分开几天就赶来了,这落在徐落山眼里大概是笑掉大牙的事情,想到这里,默默有些惭愧,但抬头看到某人亲自掌勺的英俊模样,又觉得没什么关系,自己开心就好。
二十分钟后,柏子仁喝到了美味的排骨汤,整个人出了一身汗,反而凉快了。
吃完饭后,程静泊帮她刷了刷沾着尘土的皮鞋,然后晾在门外。
回到房间,他看见她拿过他的一件衣服放进脸盆,打算去洗,便走过去阻止。
“这些给我,你去吃水果。”
柏子仁摇头,执意地说:“怎么能你一个人承包所有的家务?我也要分担,否则太无聊了。”
她说着很灵活地闪过他的肩膀,拿出去洗了。
结果是路过的人都知道程老师清冷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还会帮忙洗衣服,她们乐不可支,暗地里称柏子仁为小田螺。
睡前,柏子仁照例让程静泊读《浮生六记》的后两篇。
程静泊读完后,发现柏子仁一脸伤感,知道她因为结局而伤心了。
刚才读到芸娘和儿子永别的那一刻,年幼的儿子大哭,让妈妈不要走,她已经有点泛泪了,要知道她会这样,他就不读这本书了。
“如果这个故事是虚构的,我不会伤心,偏偏是真的。”她叹气。
“看来下次只能给你读喜剧。”
她想了想又问:“那句劝诫天下夫妻的话是真理吗?”
原话是:“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不是,那是因为时代的关系。”他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如果不用情至深,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理解他的话。
真正喜欢的人,百年一遇,不用情至深,谁都不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