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吻住了她,很长的时间后才松开,哑声道:“很想。”
她抬起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亮着眼睛说:“你如果赢了张经理,钱要对半分我。”
“这么点小钱我不在眼里,全部给你。”
说起张无疾,他在一周前在火车站堵住了戴着口罩的纪冬天,直接抗肩回去了,灯塔里咖啡馆的大门被锁了,小木牌上写着几个字:“家有喜事,暂停营业一个月。”
深秋的时候,柏子仁回了学校,她的左耳已经恢复到四十分贝,可以听见室内的交谈,右耳弱一些,还会间断地出现耳鸣,每节课她都坐在第一排,有时候听不清可以从老师的口型辨别出他在说什么,实验室的学姐学长也照顾她,尽量分给她一些轻松的工作,她开始喝中吃药,一周去一次医院进行针灸治疗,等待奇迹发生。
很多同学观察到她的变化,她似乎比以前活泼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多了,偶尔也会参加大家的聊天,说一说自己的想法,这倒出乎他们的意外,本以为她生了病后会消沉,性格更静,谁料到是相反的。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朱鸣文耸了耸肩膀,“因为人家快结婚了,心情当然好。”
这个理由让所有同学信服,原因很简单,柏子仁重回学校后,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除了做实验之外,吃饭看书休息的时候都戴着。
程静泊常常开车回来看柏子仁,每一回都带来新鲜的水果,核桃,花生和其他营养品,一有时间就下厨炖汤给她喝,她的精神好了不少。
就连程医生都隔三差五打电话给柏子仁,询问她的身体情况,有一回,更是让人受宠若惊,程父和程母来柏子仁的学校看她,给她带了一些吃的,作为回馈,他们要求她带他们逛一逛校园。
途中,程父心直口快地说出了事实:“静泊已经交代过了,他不在的时候让我们多多照顾你。”
程母拽了拽他的胳膊,抱怨地说:“你这个老头子真不会说话,难道儿子不吩咐,我们就不过来表示关心了吗?”
程父笑了笑,一点也不尴尬,轻声说:“实事求是嘛,做人坦诚点好。”
柏子仁说:“你们能过来我很开心,阿姨叔叔,以后多来这里看我。”
两老闻言笑得很开心。
“一家人嘛,自然是要多见见面的。”程父加了一句。
柏子仁一听就明白了,叔叔阿姨已经清楚了她和程静泊的婚期。
不止是程父和程母,柏子仁的家人也知道了,沐子北更是生怕她忘了似的,每次见面都要提醒她:“瓜子仁,你二月要做新娘子了,我好舍不得。”
说不期待那一天是假的,她也会在心里算一算日期,只不过她还在治疗中,医生说如果突聋超过三月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建议佩戴助听器,一想到在明年的婚礼上,耳朵还要戴一个以前不需要的东西,她心态再好也会有些小失落。
当然,一切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如今的她不会再去纠结能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城市入冬了,周末程静泊带柏子仁出去散心。
秋天的茶山上有腊梅,一阵阵风吹过,清雅的香气停留在鼻尖,柏子仁感到心旷神怡。
半山腰有一座亭子,他们稍作休憩,正好不远处有一座寺庙,打钟声隔着重重叠叠的茶树传至耳畔,梵音清韵,柏子仁静下心来,慢慢地听,一声比一声要清亮。
片刻后,钟声静止,风又拂面,她余光看见亭子的角落有一排瑰丽的小花朵,走过去蹲下来看。
“这是茶花还是梅花?”她不由地问。
程静泊来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
“这是茶梅,属于山茶科。”
“这也太漂亮了吧。”
柏子仁看着心生欢喜,孩子气地伸手捡起来,趁他不注意便放进自己的口袋,很快站起来眺望远处的茶树,拿出手机拍照片,拍完风景再拍人,然后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走。
到了山顶,有一块地方满是落了地的花朵,未等柏子仁思考好要不要去捡,程静泊已经提前一步捡了几朵递到她手心,她看了好一会,满意地放入口袋。
他们翻过山,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了,寺庙近在眼前,她提议进去看一看。
也许是天冷的关系,庙里的人很少,一对年老的夫妇正在虔诚地上香。
柏子仁看着老太太闭目在烟雾中,好奇地猜她在求什么,还问程静泊。
“我想她没有在求什么,只是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
柏子仁觉得程静泊说的有道理,老太太的神情太静定了,不像是在祈求什么,而是出于一种信仰而行礼。
老爷爷也是,面带平和的微笑,一副自足常乐的模样。
柏子仁走进殿堂,对佛行礼,只是她没有达到一定境界,作为凡人,她还是说了自己的两个愿望。
一是,她希望和他永远在一起,二是,她希望他平安健康,越来越快乐。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身边,垂下了眼眸,双手合十,再近看,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过了一会,她轻声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他淡淡地笑了,没说话,她也不追问。
他们在这里待了很久,最后坐在一处台阶上,听小和尚读心经,声音犹如天籁。
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静得像是无风的湖泊一样。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亮,突破了屏障一般,清晰得像是让人可以触碰到。
“你在想什么?”他低头问。
“我在想,一切都很好。”
他微微一愣,很快想起一个事实,他是在对她的右耳说话,声音很低,照例说她应该听不清,些许的迟疑后,他又问:“具体指的是什么?”
“很多啊,这座山,这个冬天,这一年,什么都好。”她漫不经心地说。
他笑了,心头释然,一段时间的压力瞬间消散,竟然有些舒畅的感觉。
“对了,你刚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嗯,可以告诉我吗?”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达成了。”
她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解释,只是看她,时间长了,她又一次在他的墨瞳里看见了一个完整的自己,再接着,看他慢慢贴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还记得我昨天给你读书,你说有一句很好听吗?”
柏子仁想了好久,摇了摇头,她记得自己问了好几句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句。
“花枝春满,天心月圆。”他替她说了。
“对,就是这句,不过说来惭愧,其实我不是很懂。”
他笑了,一直看着她,目光不移片刻,很温柔地说:“通俗地说,就是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
“就像是现在?”她很有默契地接话。
“正是此时此刻。”
这一刻,清风入耳,伴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熟悉声音,远眺群山,和心爱的人安坐在天地的一角。
她忽然有些懂了,对那优美的诗句有了自己的解释,即自此之后,再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