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笑,泪魇如花,声音近乎哀求,“所以,别恨我,别再恨我,好吗?”
“你醒过来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做朋友,就当陌路人,谁也不再认识谁。“
“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也再不会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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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紫瑜的病房出来的时候,苏沫一眼就看到了斜斜倚在病房对面的顾泽城。
他低着头,垂着眸,修长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却并没有点燃,而另外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身体的一侧,手臂上白色的衬衫已经被鲜艳的血色沁红。
苏沫完全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觉得,他的浑身上下被寂寥和落寞染满,黯淡的不成样子。
麻木的心,突然就又被针尖扎了一下,骤然一缩,痛意传来。
苏沫突然就想,如果没有那场大火,如果她没有失忆,那现在,她和顾泽城,会是什么样子?
秀眉倏地一蹙,苏沫垂下头去。
没有如果,过去了的,无法挽回。
不管是不是她故意放了那场火,顾泽城因为那场大火失去了母亲,姐姐重伤,这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无法改变这一切。
所以,顾泽城恨她,理所当然。
只是,她真的害怕,他对她的恨,会没有期限地一直延续下去。
那样,还有多少她身边的人会受到伤害。
转身,没有再看顾泽城,苏沫慢慢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看着苏沫就那样对他熟视无睹地转身走开,顾泽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掐断指尖的香烟,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慢慢地跟在了苏沫的身后。
回到病房,苏沫拿了自己的衣服,想要去洗手间换上,然后离开医院,可是,转身进洗手间的时候,却被顾泽城一把拉住。
“苏沫,你要干什么?”
苏沫垂着眸,不想看顾泽城,可是却强烈地感觉到了他隐忍的怒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生气,他有什么理由要生气。
“我不想呆在医院里,我要回家。”
顾泽城松了口气,搂着苏沫,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亲吻着她头顶的发丝,轻声呢喃道,“好,回家,我们回家。”
苏沫从顾泽城的怀里站好,退离他一步,仍旧垂着眸,没有任何情绪地道,“不用,我回清水湾,我自己的家。”
顾泽城听着苏沫的话,眉宇倏尔一拧,隐忍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出来。
“你自己的家?!”因为愤怒,顾泽城额头的青筋在跳动,“那小叠山呢?那不是你的家吗?”
苏沫低垂着眉目,浅浅淡淡地道,“我会把初初和壮壮接到清水湾,你不用担心。”
“那我呢?”顾泽城下意识地就问,难道在苏沫的心里,他连一条金毛犬都比不上吗?
听到顾泽城的反问,苏沫不由笑了笑,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顾泽城,眼里的淡漠,足以让怒火将顾泽城吞噬。
“顾泽城,你需要吗?你需要我的在乎吗?你需要我的照顾吗?”苏沫笑,带着讽刺,“小叠山,从来就是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从来就没有把那里当成是你的家。”
顾泽城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苏沫的肩膀,那力道,眼不得将她那瘦弱的肩膀捏碎。
低着头,说不清是痛恨还是心疼的目光盯着苏沫,顾泽城字字清晰地道,“不管我需不需要,不管我有没有把小叠山当成家,那里,都必须只能是你唯一的家。除了小叠山,你哪里也不能回。”
苏沫用力挣扎,想要甩开顾泽城禁锢着她肩膀的双手,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丝毫没有用。
抬眸,苏沫怒视着顾泽城,“顾泽城,你凭什么这么霸道这么蛮横无理,如果当年的那场火真的是我放的,那你把我交给警察,死刑或者无期徒刑,我都接受。”
“死刑或者无期徒刑,你都接受吗?”顾泽城瞪大着双眼俯视着苏沫,眼里的震惊与巨大的失落,无法言喻。
即便接受死刑或者无期徒刑,她也不愿意接受他,不愿意跟他一起吗?
“是,我接受!”苏沫的回答,毫不犹豫,“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害我身边无辜的人,被你折磨的生不如死,我愿意一辈子都呆在监狱里,一个人承担我犯下的错误。”
顾泽城眸底的震惊与害怕,骤然间加深,仿佛跌入不可探测的深渊,暗色越来越沉,没有了一丝往日的风华光泽。
蓦然,顾泽城就把苏沫拉进怀里,双臂收拢,再收拢,将脸埋进苏沫的颈窝里,仿佛苏沫下一秒便会从他的怀里消失一样。
十年了,他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像现在这样,苏沫不管不顾,和他撇清一切关系,然后,消失在他的面前。
那个时候,他连想念,都只会是苍白的痛彻心扉。
“不,苏沫,我不会让你死,我也不会记你一辈子呆在监狱里,我只要你一辈子呆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顾泽城呢喃的声音,在颤抖,极其的惶恐不安。
苏沫被顾泽城紧紧地勒在怀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但是,听到顾泽城那样霸道却又可怜到带着卑微求乞的声音,苏沫震惊了,所以,忘记了顾泽城双臂给她身体带来的疼痛,忘记了挣扎,甚至是忘记了呼吸。
良久之后,苏沫才渐渐回过神来,却不由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顾泽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辈子折磨自己折磨我,也不愿意让我离开你身边?”
“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听着耳边低低喃喃却如魔咒般的声音,苏沫闭上双眼,无力地靠在了顾泽城的肩膀上。
这辈子,她真的逃不掉了,心甘情愿地就这样逃不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