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汉京织造坊。大顺建国之初,世祖高一功与太宗李锦皆出身草莽,历经艰辛方建成大业,深知民间疾苦,自奉也极为微薄。尤其是世祖高一功,鉴于前朝阉祸极重,下令废除了宦官制度,并立下祖训,将子孙后代的后宫中宫女的数量限制在一百以下。随后虽然这个限制渐渐被打破,但大顺皇宫的规模相较与历代王朝来,要狭小得多,原因很简单:最早规划的时候只考虑了当时规模的后宫需要,等到后世皇帝想要扩建时,却发现四周的土地早已被民宅所占据,若要大兴土木,造成的影响太大,结果只得采取小块小块购买扩建的办法,成本十分高昂。所以汉京皇城不但规模远比历朝皇城要小,而且其形制也不像历史上其他王朝的皇城那般沿着一根中轴线对称,规程,而是呈一个不规整的多边形,如果从空中看下去,整个皇城就仿佛是一只放大的草履虫。而织造坊这个得名于汉京织工坊市就是扩大后的皇城附近的一个坊市,由于许多中高级女官的府邸便位于附近,所以这里也成为了汉京乃至全国最好的绸缎、服装、脂粉首饰店的所在。
一辆轻巧的双座四轮马车穿过街道,立刻激起了道路两旁的闲人的赞叹声!这辆马车精巧的结构,漂亮的装潢,车夫那敏捷的身手,还有那四匹神气的骏马,无一不能证明这辆马车至少值一万五千两银子!里面到底是哪一位宫中秉笔还是别的什么贵人?这种让人心痒痒的感觉几乎要把那些闲人的心都掏出来了。
“娘的,你看那辔头,缰绳、鞍具,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色,光这些就值好几百两银子了!”一个斜倚在荣宝斋外石柱的闲汉看着停在道旁的马车,不由得咋舌道,也无怪他如此,那四匹骏马的马具不但制作精美,而且还杂有金银丝线,配上四匹乘马洁白的鬃毛看上去端的是华丽非凡。
一旁的另外一名闲汉听了冷笑一声,道:“呸!华五你这双眼睛真是白长了,真正值钱的是那四匹马,若我这对招子没坏,那四匹都是一等一的良驹,随便一匹没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都拿不下来,拿来拉车当真是白瞎了!也不知是里面坐了什么富贵人物!”
这几名闲汉正说话间,从马车上跳下一名身着锦袍的男子来,约莫三十四五年纪,皮肤微黑,器宇轩昂,身后跟着一名青衣仆从,正是陈再起。荣宝斋外的伙计赶忙迎了上来,伸手接过陈再起的手杖,陪笑道:“老爷这边请!”一面抢在前面,替陈再兴挑开门帘。
陈再兴进得门来,早有伙计送上热毛巾,陈再兴擦洗过了,又喝了两口热茶,在一旁相侯的一名掌柜才笑道:“敢问这位老爷,今日来到小号,不知有什么小号能做的?”
陈再兴目光扫过堂上,只见这荣宝斋的厅堂并不大,但布置的却十分清雅,浑然没有寻常珠宝首饰店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对那掌柜笑道:“我听说这荣宝斋乃是汉京一等一的铺号,号称只要出得起价码,便没有买不到的货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呀!”
“不敢,都是列位的抬爱,小号不过混个糊口罢了!”那掌柜微微一笑,随即声调便高了起来:“不过从前朝万历年间开张算起,敝号也有小四百年了,不敢说没有买不到的货色,但汉京中若是敝号拿不出的货色,只怕也只有宫中能拿的出来了!说句犯忌的话,便是宫中的娘娘、秉笔也都常光顾敝号!”
“好,好!”陈再兴击掌笑道,他从背后的随从手中取过一个青布包裹,递给那掌柜,笑道:“我这里有几样原石,想要做几件玩物,却无合适工匠,却要劳烦贵号的工匠了,只要做的好了,价码任凭贵号开口,鄙人绝不还价!”
那掌柜接过布包,小心的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刚刚将那布包打开,那掌柜的动作便停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双眼露出狂热的目光来,打开的布包中露出十余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和绿宝石。陈再兴看着那掌柜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如何?”
陈再兴的话语将那掌柜惊醒了过来,他赶忙对陈再兴笑道:“失礼了,客官这些宝石太过贵重,小人只怕做不得主,敢情客官到里间稍候,敝号的大掌柜来处置可好?”
“那便烦请您带路了!”陈再兴站起身来,那掌柜赶忙在前面带路,陈再兴一路上左右看去,只见这荣宝斋里面一层层院落,不知有多少进,不像是个珠宝铺,倒有些像是传承数百年的官宦世家一般,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
那掌柜将陈再兴一行人带到了一间雅室中,让仆役送上茶水,笑道:“客官请稍待片刻,敝东家马上就到!”
“且慢!”陈再兴喝了一口茶,指了指杯中的茶水问道,笑道:“这可是杭州雨前的龙井?”
“客官好眼力!”掌柜闻言,眼前一亮,翘着大拇指笑道:“不错,这正是今年的头道新茶,雨前龙井,当今昭容林娘娘是浙江人,最喜欢这口,宫中也是最时兴的。这等货色的雨前龙井,放在市面上,一两银子一两茶都没得卖呢!”
陈再兴微微一笑,道:“罢了,替我换红茶吧,某家多年身居异域,已经不太喝得惯这了!”
那掌柜闻言微微一愣,正要开口下令让手下依照吩咐换茶,却听到外间有人笑道:“原来如此,却不知客官是从哪里来的呢?也好让敝号准备些合口味的茶点送来!”说话间,一名人影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见其身着青衣,皮肤白腻,容貌俊俏,身材娇小,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名做男装打扮的女子。
“鄙人出身草莽,这方面倒是没甚要求,不敢劳动贵东了!”陈再兴站起身来,躬身与这名女子行礼。那女子看到陈再兴的脸庞,突然脸色大变,惊问道:“竟然是你!陈学士,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