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是在下!多年未见,周卫仙风采更胜往昔!”陈再兴站直了身体,对面前这位荣宝斋的东家笑道。
雅室中只剩下陈再兴与那东主两人,那十几枚夺目的红、蓝宝石散布在几案上,两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陈学士,当年你辞官返乡,我本以为不过是一时意气,最多年余便会复起,想不到,想不到……!”说到这里,那周姓女子说到这里,不禁低下了头,脸上微微露出悲戚之色,原来此人姓周名锦,当年也是宫中女官,与江清月乃是闺中密友,也深悉陈再起当年追求江清月不成,弃官返乡之事。现在看到当年那个风流俊秀的宏文馆学士现在变得皮肤黝黑粗糙,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心里也不禁有几分凄然。
陈再兴见状,赶忙笑道:“周卫仙,想不到这些年不见,你竟然成了大财东,有了好大一个家业!当真是了不得。我当年怎的没看出来你有这般本事!”
“呸!”周锦啐了一口,笑道:“啥卫仙不卫仙的,妾身早就不在宫中了,当年挑选秉笔未被选上,出来便当了一个小小的织造官儿,多亏宫中姐妹们抬爱,才开了这个荣宝斋。怎的,陈学士今日光临我这小号来,到底是为何呀!”
陈再兴却没有回答周锦的问题,随手将那十几枚宝石原石往周锦面前一推,笑道:“你看这些货色如何?”
周锦看了陈再兴一眼,方才从几案上捡起一枚原石来,细看了半响放下,然后又取了一枚,看了四五枚后,抬头道:“这些都是头等货色,不过你今天该不会当真是为了这几粒宝石来的吧!”
陈再兴微微一笑,将桌上那十几枚原石重新包好,往周锦面前一推,道:“若你喜欢,拿去便是!”
周锦微微一愣,却没有接过那个小布包,肃容问道:“你这次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我这些年在缅甸有了些产业,这些宝石都是从那里来的!”陈再兴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最近缅甸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吧?”陈再兴看到周锦茫然的摇了摇头,沉声道:“英国人下手,发动了政变,若是可以的话,你是否能帮我去趟宫中,打听一下大顺会不会出兵,我也好早作打算!”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她?”周锦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笑道:“那有何难,待会我便让人往宫中传个信,替你问问。你在汉京住在哪儿,我问到消息,替你传个话!”
陈再兴将那个装着宝石的布包推了过去,低声道:“这些你先拿去,宫中以后还用得着。我在汉京时住在鹿鸣亭,你的人一问就知道!”
鹿鸣亭,位于汉京东湖湖畔,与皇宫隔湖相望,相距朝廷的中枢所在相距也不过六七里路,周围却并无什么民居,是个清净所在。由于此地交通方便,风景优美,菜肴也相当不错,且与南北两衙距离不远,不少朝廷的年轻官员经常来此处聚会用餐,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汉京中上流社会的聚集地,就连不少富商大贾有要事也往往会来此地附庸风雅。
这鹿鸣亭与普通的酒楼不同,由于往来者不是大富巨贾,便是朝中权贵,不少人出入隐秘,不欲让他人看到自己行踪,于是这鹿鸣亭是由数十间相对**的院落组成的,每个院落都有各自不同的出入路径,这些贵人们出入其间便不虞被他人撞到,至于因此增加的花费,倒不是他们在意的事情了。每一个院落都以《诗经》中的词句为名,十分风雅,伐檀院便是其中一处。
陈再兴站在院门,仿佛正在等着什么人,眼看天色已黑,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但陈再兴还是站在院门处,一动不动,脸上也毫无着急厌烦之色,倒好似在观赏远处的东湖美景一般。
终于,随着一阵马蹄声,远处出现了两辆马车,这两辆马车都漆成了黑色,形制相仿,远远看上去倒好似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般,连缀而来。转眼之间,两车到了陈再兴近前,停稳后各下来一人。陈再兴赶忙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今日二位贵客拔冗前来,在下这份薄面当真是有光的很!”
马车上下来两人异口同声答道:“榜眼公见招,小人岂敢不来!”话音刚落,两人便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厌恶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冷哼了一声,各自偏过头去,望向一边的草坪。
。这两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瘦一个胖,一个白,一个黑,好似天生便是对头一般,倒是身上的所穿的衣服都是酱色的拷绸长衫,倒是一模一样。看到两人的表现,陈再兴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脸上却堆起满脸的笑容,走到两人中间,分别抓住两人的手臂,笑道:“孔兄,柳兄,小弟今日请二位来,却是为了一桩生意,二位便买了小弟一点面子,尽弃前嫌可好?”
那矮胖汉子转过头来,冷哼了一声,对那高瘦汉子拱了拱手,道:“也罢,今日看在榜眼公的份上,便不与这种棉花的,人肉贩子、圣人门下败类,伪君子一般见识了。”
“你!”那高瘦汉子闻言大怒,一张黑脸顿时胀成了紫色,戟指指着对手骂道:“某家乃是曲阜孔氏,圣人嫡传,你这厮竟敢诋毁我家清声,今日誓不与汝干休!”说着竟然便要攘臂上前厮打,陈再兴赶忙一把扯住,连声道:“二位且住,二位且住。”幸好他这些年在缅甸开矿,一身筋骨打熬的如同钢铁一般,否则现在只怕已经拉扯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