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帅!”陈再兴在军议中第一次开口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的意思是要将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尽快散布出去,以稳定额仁守军的人心吗?”
高廷玉的双目一闪,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不!我并不希望叛军知道我大军已经到了这里的消息!”
陈再兴闻言一愣,随即他稍一思忖,脑海中突然闪过方才李斌和自己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大人,您的意思是只让额仁的守军知道援兵将到的消息?”
高廷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哦?陈大人为何这般认为?”
陈再兴微微一笑:“大帅早已有了安排,依下官所见,大军这几日行军速度还是应该慢些才是!”
“呵呵!”高廷玉突然笑道:“后生可畏呀!老夫本以为得计,却想不到陈大人冷眼旁观,早已胸有成竹!胡老儿有此佳徒,此生无憾矣!”
两人在这里猜哑谜,诸将个个却如坠五里雾中,高廷玉也不解释,沉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先停下休息!”
“是,大帅!”诸将沉声领命,其中一人迟疑的问道:“大帅,那通知额仁的守军援兵将至的事情!”
“无妨,三天前我已经派出急使,想必此时已经到了!”
额仁(即今天的二连浩特,二连浩特是蒙语的音译),这座大顺北方的重镇,此时已经完全是一副肃杀景象,所有城壁外的房屋都应被拆除或者烧毁,田地里的刚刚发芽的庄稼也已经被用马践踏过,水井被塞上或者加入毒药,简而言之,城墙外一切可能被敌人利用的东西都被毁掉了。至于在四座城门处的集市,守军干脆拆除了集市的建筑物,用其在城门外修建了堡垒,以保护城门。由于和平已经持续了近百年,额仁的人口已经增加的太多,守军不得不将一部分人口疏散出去,这个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批离开城门的人们,他们多半是士兵的家属,这些装着妇孺和儿童的家属和送别的亲人依依惜别,不时传来的哭声让城楼上的守兵也不禁有些心软。
“陈二哥,您吃粮快二十年了,见识广,您说这次来的鞑子有多少人呀?”城楼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了看城下的马车,有些忐忑不安的向一旁的老兵问道。
老兵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军官在附近,冷笑了一声:“这谁知道,不过少不了,少说也有个七八万吧!”
“这么多?”年轻人张开了嘴:“那还不一人吐口唾沫都把咱们淹死了!”
“哼!”陈二冷笑了一声:“你懂个球,先帝爷刚刚驾崩那年,漠北的鞑子起事,也有四五万人,可是额仁也没这般动静呀?你看看城外那动静,水井堵了,屋子烧了,这次的鞑子没有十万人,我跟你姓!”
“别呀!我见识浅,陈二哥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呀!”年轻人赶忙见对方变了脸,赶忙奉承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他又畏畏缩缩的问道:“二哥,您说这城守得住吗?”
“打仗的事,谁说得准呀!我要是知道,将主爷就是我来当了!”陈二有些不耐烦的答了一句,过了片刻功夫,他才低声说:”其实这城也不难守,有大炮,有城墙,城里有粮有药子,莫说是十万,就算是二十万鞑子也攻不进来,可问题是——”
“问题是啥?”
“问题是将主爷吃了空饷,这里两千五百兵的额度,却只有六七成的兵,这个节骨眼上补过来的都是你这种还没放过枪的泥腿子,又有屁用?还有那些番兵,也信不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窝里反呀!”
“这倒是!”那年轻人听到这里,也忙不迭点头。原来和其他王朝中后期一样,大顺也出现了吃空饷的现象。像额仁还算是好的,只吃了三成的空饷,但边地又不能没兵,于是当地长官就从各部从招募蒙古兵来替代,这些蒙古兵又不用支付军饷,这下就省下一大笔钱落袋了。这些蒙古兵在出外征讨叛乱部落的时候还好,毕竟那时候大顺还占据优势,但在叛军围攻额仁,形势对守军不利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谁知道其中有没有叛军的奸细。
“陈二哥,既然那些鞑子不可信,为啥不把他们遣散了,还留在城里呀?”
“你傻呀?”陈二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咱们兵力本来就不够,你把这些番兵一遣散了,他们转头就反过头来打你了,他们受过训练,又知道城内的情况,跑到叛军那边可是大麻烦!”说到这里,陈二指了指城下的集市:“其实将主爷也不是没准备,你看看,所有的蒙兵都是在城外的集市里,只要城门不开,他们也玩不出啥花样!他们要是有异动,城门上的大炮可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