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吉林斯一行人正坐在人力车上,返回自己的寓所。这次密会的结果让吉林斯十分兴奋。井上馨已经同意如果英方在修约谈判中领事裁判权方面做出一定的让步,支持井上馨在政治上更进一步,而井上馨则在政治上减少与俄方的冲突,加强海军和陆军势力的建设;日英双方在海军方面进行合作,日本为英国远东舰队提供港口、修理、供应煤炭等多方面的合作,共同压制大顺;日英双方相互承认对方在东亚地区的特殊利益。可以说他这次的东京之行已经开了一个好头。至于为什么不选择身为内阁总理大臣的伊藤博文而是选择外交大臣的井上馨作为合作的对象,那是因为吉林斯认为相对于一心西化,脱亚入欧的井上馨来说,身为政府第一元老的伊藤博文更倾向于革新内部政治,积蓄实力,而非立即与实力远胜于日本的大陆强国大顺敌对。更重要的是井上馨虽然在政界实力远不如伊藤博文,但相对于保留有武士遗风,不屑与积聚财货的伊藤博文,井上馨在经济界拥有丰厚的人脉,三井、日本航运等日本经济界举足轻重的财阀都将其视为自己的代言人。虽然现在日本的政坛还是伊藤博文这些明治时期的元老们的天下,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当这些元老们逐渐凋零的时候,这些控制着日本经济命脉的财阀们就会走向前台,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这些财阀都渴求着向外扩张,获得更大的产品销售市场和原料产地,因此,与井上馨结盟,从长远来看,更容易达到共同对付大顺的目的。
两天后,井上馨私宅。
竹叶飘落在石板地上,错落有致,一树红枫生长在竹林深处,细流潺潺从竹槽中流入井中,井沿的石栏杆上满是青苔,水中浮着几片红叶,整个庭院虽然地方并不大,但呈现出日式庭院所特有的静寂、空灵的感觉,显然是经过大师设计而成的。
“井上君,还是你了解我呀!知道我伊藤什么都不喜欢,在我终日为国事操劳而头痛之时,与其晚餐时让男人们给我倒杯酒,服侍我换衣服,大概还不如天真漂亮艺妓的玉手可解我心宽呀。”
僻静的和式庭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脸色苍白,留着西式胡须的中年男子斜倚在两个艺妓怀中,一边喝着艺妓呈上的清酒,一边大声笑道。
“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这可是阁下的名诗呀,就这么点愿望,我井上都做不到,又怎么敢邀请您光临寒舍呢?”对面的井上馨笑道,此时的他全无平日里威严深重的样子,胸前和服的前襟敞开着,一副东京花街柳巷中的浪荡子模样。
“这酒味道真好呀!”伊藤博文喝了一口清酒,轻轻的抚摸着右边艺妓的白皙小手:“已经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明明是很差的酒都会觉得很好喝的。”
“应该是陪你喝酒的人变了吧!”井上馨叹了口气:“酒虽然是好久,但是心境却不同了,自然酒的味道也就不同了!”
“是呀!当年我们五人一同前往英国留学时(即长洲五杰),可曾有想到有今天?这一路走过来,多少同伴倒下去了,有的是死在敌人手里,还有的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伊藤博文的声音越说越小,迷离的目光中竟然带了几分稚气。
“伊藤君不过从现在来看,我们走的道路是对的,同伴们的牺牲也是值得的,维新开化数十年来,日本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只要我们继续这样走下去,一定能成为不逊于欧美列强的强国!”
“好了,好了,井上君,你又要开始卖弄你那套‘脱亚入欧’的理论了!”伊藤博文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搂住那两个艺妓:“有这样的美人在身旁,在这样美丽的夜晚,还有这么好的酒喝,你还要说那些无趣的玩意,井上君你可真是一个无趣的男人呀!”
“我一直就是这样无趣的呀,伊藤君难道你今天才发现吗?”井上馨微微一笑,转过头向身旁跪坐的黑岛仁使了一个眼色,会意的黑岛仁站起身来,很快庭院里的仆人和下女都退到了相距房间足够远的地方。
“伊藤君,棉纺织协会的理事希望能够引进最先进的英国制纺织机,鉴于资金不足,他们希望可以提高政府给予的补贴数额。”
伊藤博文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不过鉴于对方的身份,他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井上君,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而且你挣得钱已经够多了,用不着在喝酒的时候还要替那些浑身都是铜臭味的商人们说话吧!”
“伊藤君,我并非只是为了个人的利益才向您进言的。您知道日本想要强大,就必须拥有更多的工厂。我们的竞争对手大顺在南方的纺织工厂比我们的规模更大,他们的原料来源也更便宜,只有采用更先进的设备、最廉价的工人,日本才能够在这场竞争中赢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