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糊涂了吧,咱们店被外面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呢!”
“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掌柜的急的原地转圈,这是旁边一个伙计急中生智,大声喊道:“我们可以到阁楼放火,只要起烟了官府肯定会来人!反正咱们这米店墙都是砖砌的,也不容易点起来!”
掌柜的一时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大声喊道:“对,对!你快去阁楼去点火!”
掌柜求救的火引起了围攻人群心中的暴戾,愤怒的人们开始冲击四周的各种店铺,抢劫里面的商品,并纵火燃烧。暴乱的范围很快蔓延到了整条街道,闸北区这块早已被穷苦和不公浸透了土地就好像一捆干透了的松柴一般,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那个米店已经被人群撞开了大门,米店的伙计们被打得头破血流。兴奋的人们冲进店铺里,拿走他们可以拿走的一切,一个口袋摔破在路边,雪白的大米撒的到处都是,而不久前还把粮食看的无比宝贵的人们却毫不怜惜的从上面践踏而过。
“怎么会这样?”余志恒有些迷惘的看着四周的人群,他走到那个米袋旁,小心的将地上的白米捧起来,想要放回袋子里。
“老余,别费这个力气了,里面好东西躲着呢!尽管拿吧,你看看,我弄到了这个!”他的同伴兴奋的从怀里露出一个用红纸包裹的圆柱体,从撕开的口子里露出银元的光泽。
“整整一百块鹰洋呀!我干一辈子也存不下这么多钱,我明天就回乡下娶媳妇去!”这条汉子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老余你也进去,说不定发了利市,也能弄一百鹰洋呢,就不用晚上一个人睡了!”
“这,这——”余志恒愣住了,那个同伴猛推了他一把,笑道:“快去把,账房刚刚被砸开了,去玩了可就没了!”说完便向自己家跑去。
余志恒有些颤抖的走进了米店的大门,一袋袋大米叠放在墙边,却没人有理,疯狂的人们正在砸碎每一个盒子、抽屉,寻找值钱的财物,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不知道是米店伙计还是被挤倒在地踩踏致死的人。余志恒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看到一道十分坚固的铁皮枣木大门,他知道这里面就是米店的账房和钱柜,大门敞开着。余志恒稍一犹豫,还是走了进去,刚刚进门就看到一具尸体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双目圆瞪,一条已经凝固为黑色的血迹从他的右边太阳穴延伸到下巴,正是刚才那个米店掌柜,在他的背后就是铁制的钱柜,显然他是在竭力保护米店的钱柜时被人打死的。在死者的身后,四五个汉子正在疯狂的搜索着钱柜的每一个角落,看看有没有从上一批劫掠者手下遗留的财物。有人听到余志恒进来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他们的工作。余志恒走到死者身旁吗,叹了口气,单膝跪下替死者合上了双眼。
上海布政使府,后花园凉亭。
胡克勤、沈宏茂两人正与上海布政使张志成品茶闲聊,突然一个属吏沿着小道飞跑过来,进得凉亭便躬身行礼道:“大人,闸北那边出事了!”
张志成皱了皱眉头,他正与胡、沈二人聊得正是兴起,不想被这个不识趣的手下给冲撞了,冷哼了一声:“闸北有事,自有刘知府王大人处置便是,下去吧!”
一旁的沈宏茂觉得有些不对,他笑了笑道:“张大人,公事要紧,这个公案咱们下次再说吧!”
张志成见状知道聊不下去了,只得笑着起身道:“下面的人不晓事,我去看看再说!胡公、沈大人请自便!”
张志成与那属吏下得凉亭,脸色一冷,问道:“你也是做了多年的,怎的这么不识轻重,我今日与汉京来的大人叙事,你也敢来打扰,说,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那属吏被张志成这顿训斥,早已满头冷汗,赶忙躬身谢罪道:“小的无知,还望大人恕罪,只是今天闸北那边发生暴动,数千做工的冲上大街,看到路边的店铺便冲进去大抢一番,兼且纵火,已经有一条街都烧着了!”
“什么?”这次轮到张志成额头出汗了:“数千做工的?有这么多?可有派巡警前往弹压?”
“刘知府大人知道后立即就派出数百巡警前往弹压,但暴徒人数实在太多,抵挡不住。让小人前来就是向大人请示,调动标营精兵的!”
“好,我马上就下令标营出动!”张志成连声下令道,本来上海不过是南直隶省的一个府城罢了,但由于近代以来,经济发展十分迅速,经济实力远远胜过南直隶省首府的金陵府,所以朝廷便在这里单独设立了一个布政使司加强管理,这个布政使与原有的上海刘知府其实职权重叠,虽然品级上高些,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相互之间的关系颇有些微妙。上海布政使唯一超过刘知府的地方就是他属下还有一个标营,作为机动兵力,所以这个时候上海刘知府会派人想其紧急求救。
张志成刚要起步,突然想起还在凉亭品茶的胡、沈二人,这两人此行虽然并无特别的使命,但胡克勤是内阁诸相之一,沈宏茂也是从三品的工部侍郎,都是朝廷里说得上话的人物。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瞒是绝对瞒不过去了,不如现在就将实情告诉他们,一起出动平乱,就算真的将来朝廷怪罪下来,也有个高个子顶着。想到这里,张志成低喝了一声:“你等会,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转身向凉亭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