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公以为当如何呢?”
“上海的工商业最为繁盛,便让各行各业推举出家产殷实,信誉卓著的名绅,组成咨议局,将一部分市政、救济之类的事情都交给他们便是!”
“嗯!”戚之悌转过身来,笑道:“沈大人,你以为如何呢?”
沈宏茂有些惊讶的看着胡克勤,仿佛对于对方刚才提出的建议十分意外,突然听到戚之悌的问话,赶忙低声道:“胡相公深谋远虑,非我所能及!”
“沈大人,你以为很不错了!胡相公这几十年的历练,不要说你,就算是大顺朝中恐怕也没几个及得上了。你还年轻,这个位子,你迟早要上来坐一坐的!”戚之悌说到这里,不禁大笑起来,这时一旁的自鸣钟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看了看时钟指针已经走到了十二点的位置,笑道:“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是正午了。列位,不如先用了午饭,再来商讨事情?”
“甚好!”其余三人也纷纷站起身来,向隔壁的房间走去,早有等候已久的女官将装满酒肴的食盒送了上来。故意落在后面的沈宏茂看到早国权与戚之悌走在前面,抢上几步赶到胡克勤身旁,低声问道:“胡大人,你方才为何这么说?”
“怎么了?我方才说了什么了”胡克勤两道浓密的白眉完全将眼睛遮住了,以至于沈宏茂根本看不出对方的表情,眼见得前面两人已经走得远了,沈宏茂再也耐不住性子,急声道:“大人,你为什么替那个姓柳的说话,要搞什么咨议局,难道你还真的想要那厮控制上海的市政吗?”
“沈大人,你到底还是年轻呀!”胡克勤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我们是朝廷的大臣,食了天子的俸禄,考虑问题就只能从朝廷的角度考虑。建立咨议局是不是对朝廷有利?如果有利,我们就做,如果不利,我们就不做,至于个人的得失意气,还是看的淡一些的好!”
“胡公,宏茂如何是为了个人意气!”沈宏茂听到这里倒有些急了:“那个柳治世心里就只有一个钱字,哪里还有半分人心?朝廷正在危急关头,他竟然趁火打劫,您怎么能帮这种人说话?”
“柳治平是一个逐什一之利的商人,自然是唯利是图,你难道要他为国计民生考虑,他又不是宰辅大臣!”胡克勤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宏茂呀,你要记住,作为朝中大臣,首先就要能容人。你不能因为设立咨议局可能对他有利就不这么做,毕竟这么做对朝廷有利,对国家有利。我们做事情要出于公心,而不是一己的好恶!”
“是,胡公!”沈宏茂还不死心,灵机一动低声道:“胡公,要不我与上海布政使张大人写一封私信,让他暗中知会一声,不让那柳治平插手其中?”
“哎,宏茂,你这又是何必呢?”胡克勤叹了口气:“以那柳治平在上海商界的财势,就算你不让他进咨议局,难道他就无法插手其中?就算张大人拦的住他一时,可张大人总要卸任的,难道下一个人还能拦得住?那柳治平是贪图财利,但有能力,有手腕,与其放在外面,不如放在咨议局中为朝廷做些事情。”
“可他若是为非作歹呢?”
“那自然有朝廷法度处置他!”胡克勤脸上突然冷了起来:“他原先的手腕无非是躲在幕后,在官府和工人之间挑拨离间,上下其手,从中牟利。现在有了咨议局,他权力是大了,可也没法躲在幕后了,没有工人作为他的助力,事情就简单多了!”
听了胡克勤这番话,沈宏茂突然回过味来,原来胡克勤使得是以退为进。原先柳治平那些银行家、工厂主们可以躲到幕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推到朝廷的头上,煽动工人上街闹事。但现在就不同了,既然这些事情都是咨议局办的,有了问题工人也就去找咨议局,官府反而可以在其中操拨,无论是支持工人打压工商界,还是支持工商界打压工人,都是轻松愉快。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腕,可比原先那种费力不讨好要强上百倍了。
“胡公,在下方才失言之处,还请见谅——”沈宏茂刚说到这里,就被胡克勤拍了拍肩膀:“不必说了,宏茂呀!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太过凭借自己的好恶处事,要和光同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