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明白了!”沈宏茂低下头,细细的回味着胡克勤的话,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方才话语中偶露的那一丝锋芒让自己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太过急躁了。
饭桌上,早国权有些食不甘味,这次琉球事变导致丧失属国,他作为前线指挥官不管有这种或者那种的客观原因,但始终是难辞其咎。他本来做好了免官闭门思过的准备。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但没有被免官,还被调入汉京成为兵部尚书、内阁执政之一,虽然这个内阁执政是资历最浅,官职最小的一个,而且由于自己是荫庇得官,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门生、同年,在朝廷中的影响力肯定远远不如胡克勤、沈宏茂这种经过科举而进入仕途的文官。但如果单单只从官位和品级来看,自己还是升迁了,朝廷这种反常的现象让他苦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在和谈开始前,向朝廷上的一份折子,其中主要提及了自己在临行前与拔都关于改革大顺兵制的事情,这兵部尚书虽然不掌兵,但却正好是管兵的,这些兵制变革的事情正好是兵部尚书的管辖范围。
“早大人,可是这些饭菜不和你的胃口?”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早国权从思忖中惊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只见对面的戚之悌脸上似笑非笑,正看着自己,赶忙强笑着掩饰道:“不、不,只是我方才回忆方才沈侍郎的几个提议,想的有些出神了。”
“呵呵!沈大人那几个提议的确都切中时弊,解决的办法也别出心裁,可见都是花了心思的!”
“正是!沈侍郎不过刚过而立之年思虑便如此周全,实在是后生可畏,让我等前辈好不惭愧!”早国权干笑了几声。
“早大人也不必太过谦虚了,沈大人眼光能力都是上上之选,若论其为官的功夫恐怕比早大人还差几年的功夫。不说别的,光是上折子的本事,就连我戚某人只怕都自叹不如,更不要说沈大人了!”
“相公说笑了,说笑了!”早国权此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明显对方话里有话,指的便是自己在基隆港之战后上的那封掩败为胜的折子。此时的早国权脸上拼命挤出笑容来,目光不断瞟向门口,肚子里暗骂沈宏茂与胡克勤两人躲在外面搞什么勾当,还不赶快回来吃饭让自己独自面对戚之悌。
“早大人,你也不必操心胡大人和沈大人两个干什么去了,依我看他们两个有不少话要说,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说,您说是吗?”
早国权此时心中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个戚之悌过去在做次辅的时候很少说话表态,什么时候都是唯首辅王启年马首是瞻,自己还有些瞧不起他,以为不过是个因人成事之人。可万万没想到王启年去职之后,他登上首辅之位后便好像换了一个人,精明强干,言语之间锋芒毕露,看来自己过去还是看错了他。
“相公有什么话便请直说吧!国权无不从命!”
“早大人乃是内阁同僚,兵部尚书,我如何敢让你从命,这话有些擅越了!”说到这里,戚之悌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不过这里有一封密奏,也与早大人有几分关系,您可以看看!”
早国权忐忑不安的接过书信,双手便微微一颤,他乃世代贵胄,一眼便认出了那书信用纸乃是上好的“宣德贡笺”,那“宣德贡笺”乃是前朝宣德年间生产的明纸,与“宣德炉”、“宣德瓷”齐名,原是专供内府的御用纸,后传人民间,但极为名贵,不作书画,而是和宣和龙凤笺、金粟藏经纸一样,仅作装潢之用。经过数百年后,制造的方法早已失传,流传到现在的更是名贵,能够阔气到用“宣德贡笺”来写信的恐怕也只有宫中内府那几位贵人了。
待到早国权将书信看完,早已是浑身汗出如浆,扑的一声扑倒在地,浑身如同筛糠一般,想要开口求饶,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原来那书信写的不是别的,竟然是将基隆之战从头到尾的经过记载的明明白白,连一开始通过淡水港得知英人舰队出现,后来南北洋将佐发生冲突都没有遗漏。
“早大人,您看这书信之中的内容是否有与事实不符之处?”
“戚相公,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早国权此时早已磕头如同捣蒜一般,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朝廷早已有治自己罪的目的,升自己官职不过是为了不动声色的夺去自己的兵权,并把自己调回汉京罢了。也难怪早国权此时会如此想。自古以来,天子对他这种统领重兵在外的大将都是刻薄寡恩、猜忌防备的,若要治罪都无不先千方百计的夺去兵权,再加以处置,以免为其反噬。刚才那封书信里内容如此翔实,定然是宫中早已在自己身边埋伏有密探,若是再对自己使个明升暗降调回汉京再加以处置可丝毫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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