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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楼深吸了口气:好吧他承认,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地,骨子里是有点怕兰溪的。
按说他当年也是一帮兄弟的老大,更是敢开车玩儿命,什么阴的阳的他都不怕,却偏偏总是搞不定那个短发蓬乱的小丫头。
他耍横,她就跟他拼命;他玩儿阴的,她不顾一切地跟他掐。她的个子没他高,力气没他大,身边更不如他有火神和那一班兄弟的帮衬,可是她单枪匹马就是敢跟他当阵对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更一点都没有对付这样女孩子的办法。
如果是尹若那种普通的女生,他一副相貌就够了,顶多再耍一下酷,夺取芳心或者吓怕对方,几乎不用太费气力;可是这些伎俩对蒲公英这颗小刺头,却全然不管用。
便是从气场上,他其实早已输给了她。
所以他其实从七年前就知道,这颗蒲公英骨子里是个御姐;至少在他面前是个御姐。于是后来她变成那个窝窝囊囊的小助理杜兰溪之后,他就怎么看着她怎么来气——不是看不惯她文静了,而是心里堵得慌,心说就这样个蠢女人笨女人,却竟然是他月明楼压根儿就掐不赢、斗不过的!
于是他没事儿就找她的茬儿,以为能趁着她是窝囊杜兰溪的时候打败了她,结果年会的晚上又被她给强抱了;更没想到——她那次在她家楼下,她竟然又把他给揍了。
他,堂堂月明楼,这辈子竟然就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几次三番被她揍!他真想大哭一场,却也在那一刻彻底明白,就算逃避了七年,就算以为戴上面具就可以装作彼此未曾相识——可是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随着时光老去,更不会被面具遮盖,
比如,他打不过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比如,就算时光流逝七年,就算她几乎全然变换成另外一个性子,他还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他此时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就是这辈子生来克制他的御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在她面前,他永远是被驾驭的小受。
此时外头扬起纷纷乱乱的声音和脚步声,仿佛那些到外头去爬上看月亮、捉萤火虫的员工们终于肯回来了。平房拢音,窗子又薄,从里头听外头的脚步声的言语声都那样清晰,那么恐怕房间内的响动也会传到房间外。
兰溪本/能地紧张;月明楼也蹙起眉来。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串清冽笛声。笛声悠扬婉转,穿透夜色,仿佛染透了月色,洗净了窗外天地的嘈杂。
兰溪听得神往;月明楼则微微皱眉。
外头也响起低低的说话声,“哇,没想到月总的笛子吹得这样好听。”
另一人答,“月家的几位公子,几乎都是会吹笛子的。远的不说,就是‘青花和月’里头那位月如璧,就是手中一管竹笛的。其实听传闻,说月家姓‘月’,其实是西域时候‘月氏’的王族后代。那时西域人就有吹笛子的习俗吧,于是这样一代代地传下来,也算是以此来纪念先祖,表示不忘根本吧。”
“原来是这样,好让人神往……”这回是女同事梦幻般的嗓音。
“月总吹笛子,最不喜欢有人在附近打扰,咱们还是赶紧回房间吧。”
同事们就在这笛声里,脚步簌簌地快速里去。窗外迅即安静了下来,静得只能看见月色染白窗棂;静得,只剩下这清冽的笛声洗净天地。
却也因为这笛声,掩住了房间内的响动,让外头的人没机会听见。
兰溪伸手抓衣服。月明楼一把扯住她,问,“你干什么去!”
她媚眼如丝,双颊桃红,分明药力未去。她迷蒙地瞥了他一眼,“我要去找月老师。”
“你敢!”
山庄管理方怕总裁临时需要用车,便将山庄自有的一辆林肯给他用。车子虽然稍显老气了些,不过好在保养得宜,平常也都是山庄来了什么贵宾,才会派这车子去接。
月明楼将兰溪掼到车副座上,便踩下油门,带着她开出山庄大门去。兰溪瞪着她,“嗯嗯嗯!”意思是,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扭头盯了她一眼,却不回答,只是将油门踩到底,仿佛享受一般听着轮胎与路面急促摩擦发出的尖叫声。
兰溪的手被捆着,就算有安全带的支撑,可是在他那个开车的速度里,还是颠撞得东倒西歪。她就用力转头瞪他,仿佛想用愤怒的眼神杀死他。
熟悉的狂躁沿着神经攀爬起来,月明楼开车上盘山公路,上坡转弯也并不减速,而是一径将油门踩到底。大叔级的林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尖叫着终于冲上山顶。
车子停下来,月明楼将兰溪从车里提出来。掏出了她嘴里的手帕,继而慢条斯理解开她的手脚。兰溪一边松动手脚,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愤恨瞪他。
此时天际一轮硕大明月,山下映来水库的粼粼波光,山顶上一丝风都没有,静得隐隐听得见远处稻田里的虫鸣蛙唱。
“你带老娘来这里干什么?”兰溪舒泰了便立即向月明楼发难。
月明楼走过来坐在车子机关盖上,眯着黑瞳借着银白的月色凝着她,缓缓抽出一根烟来点燃。小小红点在他唇间一闪一闪地明,照亮他幽深如井的黑瞳,让兰溪即便在药力之下,依旧心尖莫名地慌。
“老、老娘说了,反正就是不让你从后头来!就算你把老娘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山顶上来,老、老娘也不屈服!”
他用力将烟吸到最后一口,用两根手指将烟从唇内拔出来,在最后的一点红星闪灭里眯着眼睛望她。然后将他口中最后一口烟吐向它,那纯白的烟雾映着月光,化作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悠悠地飘向她。
兰溪扁了扁嘴,下意识后退。他丢了烟蒂,用鞋底将它碾碎,从机关盖上站起身来走向她。
兰溪就越是慌。山顶仿佛永远是他的领地,车子的存在更仿佛为虎作伥,一到这样的情境里,他就仿佛恢复法力,而她不由自主地丧失控制权。
“你,你要干嘛!不行,老娘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真难听。”他忽然地说,“老娘老娘,你还真想当我老娘啊?”
“你!”兰溪被他给噎住。身子里的药力依旧在发挥作用,可是心里却奇怪地就是不想让他得逞——就仿佛,就仿佛有什么秘密怕被揭开;就仿佛如果那秘密揭开了,就仿佛刚刚结痂的疮疤,又要被连血带肉地硬生生揭开。
“不过你真想当我老娘一辈儿的也行。”他忽然仿佛换做了另外一个人,脸上莫测高深的冷硬都忽然飘走,嬉皮笑脸走到她面前来,“你喜欢我叫你姐姐,或者阿姨?”
“我!”兰溪被问住。御姐的内心得到巨大满足,可是却知道不能就这么退让了。
他抽出一根烟递给她,划燃火柴帮她将烟点燃,看她有些生疏地抽烟的模样。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他看着她,忽然缓缓地笑起来,“其实当初是你怎样,不是你又怎样,都不会改变今天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兰溪仿佛有些心虚地吐着烟,可是却没吐干净,烟就冲进了她的嗓子眼儿,将她自己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咳,咳。总裁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我没打算放你回去。”他将车座放向后仰,伸手握住她的手,“今晚就在山顶看月亮。明早上,一起看新升起的太阳。”
烟越抽越苦,兰溪将半根烟都丢出车窗外去,噗噗地向外吐着烟味儿。
他瞧着她局促的样子就笑起来,“杜兰溪,不管你再惊慌,也不管你还有多少不适应,不过都已经无法改变——诶,你是我的了。”
夜色深沉环绕,月色且明且晦,他伸出长臂去将她抱过来,拥在怀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累了。
这一路走来,这七年的颠簸和隐忍,都已经够了。
“睡吧。”他睡意朦胧地吻上她的额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