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道影子越来越大,越靠越近,那人吓得赶紧闭了眼,不敢看自己会死成什么样子。
然而等了很久,却没等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反而是人群中,爆出了一声整齐的惊呼。
鼓起勇气,他抬起眼来,看向自己面前的“死神”。
却惊讶现,对方手里握着一锭黄澄澄的金子!
觉出金子被塞入掌心的时候,那人还愣着,面前的高大男子已然站起身来,窅深的眸子看向众人,开了口,声音虽依旧低沉,但却竟也是诚恳而彬彬有礼的模样,并无半点蛮横之气。
他道:“家中有人得了急病,刻不容缓,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说着,转头看向还在地上的人,道,“请包涵。”意指自己将他吓坏了的事。
说着,竟是一拱手,冲着围观人群作了个揖。
旁人都愣住了,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吓死个人的魁梧男子,竟然是个如此讲理之人。
王大夫也愣了愣,却也很快走上前来,道:“既是急病,于在下这里原本就该优先问诊。”说着也转向众人,道,“今日便对不住了,还请诸位多加包涵。”
大夫都这么说了,在家人那男子态度和善,又真是有急事,旁人便也不再说什么,只纷纷散了开去。
男子这才拉着王大夫,出了药铺。
自始至终,他面上虽都是一派沉稳,没有半点着急的痕迹。但健步如飞的足下,却无疑昭示出了内心的如火一般的焦急。
待到二人离去之后,人群中有人想起什么,道:“那人的口音……听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此言一出,顿时也有其他人觉察出来,附和道:“对哦!我正奇怪着,那人的眉眼轮廓怎会如此分明?难道……不是中原人?”
于是第三人便也想到了什么,惊恐道:“我好像看见,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该不会……该不会是北戎人吧!”
自打北戎换了新主之后,近年来一直不断南下犯边。虽然并未有过实打实的大仗,但烧杀掳掠的小摩擦却是不断。平头百姓人人皆视北戎为虎为狼,故而一听,都如临大敌。
于是“泸州城中有北戎人出没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扬开来……
只不过这便也是后话了。
……
沙摩多牵着王大夫,健步如飞。
他人高马大加腿长,和瘦小的王大夫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故而王大夫几乎是被人双脚离地提着,来到了不远处的客栈——福来客栈的二层。
一推开门,就看见巴斯迎了上来,正打算要用北戎语问自家主人去哪儿了,一眼瞅见沙摩多身后的干瘦汉人,心里一惊,赶紧住嘴。
他知道自己的汉语水平,一开口准露馅,不如不说。
沙摩多却不管不顾,只径自将王大夫带到里屋的床畔,口中道:“她前些时还好好的,这几日却开始浑身烫。”
王大夫擦了擦额前的汗,也顾不上喘气了,赶紧撩起衣摆在床头坐下。
沙摩多抬手掀开床帐,一张苍白得全无血色的面容,便霍然显露了出来。
女子容貌妍丽清美,却散着一种病态的消瘦:双眼微微凹陷着,唇上一片惨白,两颊却是潮红,额前更是挂着细密的汗珠。
许是病得极为痛苦了,她昏迷得并不安稳,整个人微不可查地挣扎着,两道秀眉紧紧地敛起,眼角还似有若无地噙着点点泪珠。
即便身子全然遮掩在了被衾之下,她看起来依旧单薄不已,如同一朵雨打风吹过后的芙蓉花,随时可能凋零。
王大夫便再不顾其他,只赶紧提女子诊了脉。
很快,他原本平和的眉眼中浮现出惊讶神色,霍然抬起头,看向立于身后的高大男子,道:“她中了毒,滑了胎,淋了雨,精神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刺激……怎么一直拖到今日才就医问诊?”
医者仁心,他眼见着这女子情形实在不好,一时不忿,语气之中不自觉地有了些责怪的意思。及至回头看见男子一张面无表情的峻颜之后,才恍然意识到,于是气势便骤然弱了下来。
然而沙摩多却根本不曾在意,他一双深目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女子,眉间深锁出一道道的起伏分明的沟壑。
半晌后,咬牙低声叹道:“这病来的太过突兀,我……实在没有料到。”
他此番亲自带随从来到大胤,自然是有格外重要的目的在身。
故而,在眼看着楚倾娆只是身体虚弱,并无明显病症之后,他便很快地带着自己的随从上了路。
目的特殊,加上身份隐秘,须得掩人耳目。故而他们的所经之处,并非车水马龙的繁华城市,反而是杳无人烟的荒原草地,名山大川。
正因地处实在太过偏僻,所以待到楚倾娆毫无征兆地起高烧的时候,沙摩多一时间竟连个大夫也找不到。
唯有拖着整个车队,匆忙地奔着最近的这泸州城而来。虽然已是快马加鞭,但中间到底还是耽误了几日,于是来到城中时,女子的病体便越沉重了起来。
此番听了王大夫的责怪,他面色虽沉,但心里却并无半点恼怒。只觉得当初捡到对方时,请的那大夫定是个大大的庸医,险些害了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