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宽接了茶碗在手里,心中感喟,面上露出惭色:“儿子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还要老母亲牵念,委实不孝。”
徐老太太望着儿子的眼神中满是慈爱,“普天下为娘的都是一个心,你在外为国尽忠,就是最大的孝了,”说罢又吩咐玛瑙:“去叫小厨房预备老爷爱吃的桂花糕。”
玛瑙应着退下,屋中只余母子二人,徐老太太面上慈爱温融之色稍稍敛去,肃容问儿子:“听你在信里说,出任兵部尚书的事儿要有变数?”
徐兆宽微垂着视线,从嗓子里嗯了一声,徐老太太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右手摩挲着紫檀香木雕花的椅背,动了动嘴唇,良久却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似乎已认定了这个不好的结果。
徐老太太看着儿子的神色,慢慢说道:“听闻太子爷上书保举,赞你忠勇可嘉,理应予以重用,万岁爷也露出这个意思。君上尚在春秋鼎盛的时候,太子却已德贤才昭,多少也会招惹皇上的猜度,如此对咱们这种人家正是极有力的。”
皇太子实力太强,皇上自然就要抬举其他皇子,徐家成了四皇子的泰山,按说不应该因此被驳差事才对。
“太子殿下雄才大度,颇有储君气象,”听见徐老太太的分析,徐兆宽不由凝住两道浓眉,先是说了两句路边的话,又道,“谁知朝中起了变数,吏部尚书薛阊当朝参阂,说我治家不严,纵容家奴在外行凶房印子钱,原本这些私宅小事也无人在意,儿子在朝中也有些故交能说得上话,谁知朝中竟有十数名三品以上大臣出面附议薛阊所奏,将此事闹大,万岁爷当朝虽未表态,可以儿子多年对圣意的揣测,这事十之八九是不成了。”
奴才仗着主子的势在外行凶,内宅媳妇子在外放印子钱,这些老太太原本心里就有数,似这等权宦阀阅之家,这等事真是太过寻常了,她也只是像其他主母那样掌控住大局不出大乱子即可,从未想到会在这上头栽跟头,因此更是恨极了姚氏那个眼皮子浅的。
“自然,圣上有顾虑也不尽是因为这点子事,”徐兆宽苦笑道。
徐老太太眼眸一亮,一语中的:“我记得薛阊的老泰山乃是文华殿大学士沈恒正?”
徐兆宽点头道:“母亲所言正中关节,沈恒正原是东宫长吏出身,薛阊所奏多半也有太子爷的意思。”
太子殿下这些年虽一直对外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实则还是忌惮着济王爷的,老太太暗叹一声,只听徐兆宽接着说道:“所谓内宅私事,不过是他们打着的幌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双炯炯的双眸看定了老母亲:“因家宅不宁而祸起萧墙者不在少数,母亲可还记得宁荣侯府。”
老太太一凛,手里紧紧捏住那一串蜜蜡念珠。
“儿子虽今日才回京,可家中之事却是听了不少,”徐兆宽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