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点了点头,夫人嫁到楚家是极好的,楚家也是极好的,如今楚家的奴才、雇工上上下下都对夫人忠心不二。
他出了门,上了自己的桐油马车,脑子里则暗暗盘算起来。
如今夫人所有的药铺都归毛松管,所有的酱菜铺是归赵老大管,益膳斋和几家药膳点心铺子归在他手底下,毛松、赵老大和他都是夫人的心腹,可鹿鸣楼就不同了,看夫人的意思,迟早叫徐鼎接手,他是在夫人面前为吴德说了好话的,万一吴德有什么不妥,他就没有脸面去见夫人,去见老太爷了。
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事,决定再去一趟鹿鸣楼。
吴德正好在铺子上,老哥俩找了个包间,叫了几个凉碟,开了一坛子汾酒,吴德抬手为他满上,道:“老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您可是大忙人啊。”
手底下管着那么多家药膳点心铺子,能不忙么,这话就有些酸味。
徐忠不以为意,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饮了一杯下去,又开始咳嗽起来。
吴德瞧着又有些感慨,徐忠风光是风光了,可是为着那个丫头劳心劳力,离呕心沥血也不远了,身子垮了又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徐忠一双眼睛如炬,似乎看穿了吴德的心事一般,他为吴德满上一杯酒,说道:“咱们为人做事的,只管做到一点‘问心无愧,’那就是死了也能合上眼了,不然这老天爷都不会原谅咱们。”
吴德接过酒杯饮了,再次执起酒壶为两人满上,说道:“老哥怎么说这些话,我还管什么有愧无愧?三姑娘……哦不……是夫人忌惮着我呐,我就‘但求无过,不求有功’,老老实实地在这个位置上荣养就得了。”
徐鼎见他这神情不似伪装,有吴信的事儿,他也不盼着吴德能多么忠于姑娘,只要他别存那不良心思也就是了。
忠心的人和不忠心的人,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徐忠略说两句便告了辞。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个年轻的汉子闪身进来,自顾自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桌前,冲吴德叫了声‘爹,’那汉子又望着徐忠离去的方向,说道:“咱们难道就看着他徐忠头继续嚣张下去不成?”
吴德越想越愁,却只能同一只蜘蛛网上粘住的飞虫般,挣脱不得,可他不能在自己这个儿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无能,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入喉,他蹙起眉来,问吴诚:“你还想做什么!”
吴诚被他爹呵斥这一声,略有些怂,只小声说道:“至少要保住您大掌柜的位置啊,”他又望了一眼垮下肩膀、颓唐认命的吴德,忍不住又劝道:“爹,您以前那些志气呢?您倒是斗啊争啊!”
吴德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儿子却还指望着他争斗,这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远了不说,就看看徐鼎,当初又笨又挫,如今是越发出息了,听说老忠头是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将来接班益膳斋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而是他再三再四地拿心血灌溉出的儿子,就是不上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