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前厅,厅堂里两排梨花交椅一字排开去。左边分别坐着候府的嫡大小姐徐琦,嫡三小姐徐菱,庶二少爷徐明,庶五小姐徐珍。右边分别坐着已经继承候府的小侯爷徐方,其妻徐姜氏,以及老侯爷留下来的两房姨娘。
厅堂正上方,坐着的是候府老夫人,当今的一品诰命徐钱氏。
徐芷整了整衣裙,做好姿态便走进厅堂,厅堂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这个晚来的庶二小姐身上。
“给祖母请安,芷儿来晚了,还请祖母切莫怪罪。”徐芷大大方方地跪了下去,行跪拜之礼,神色凛然,丝毫不敢轻慢。
徐老夫人笑了笑,看着这个不太熟悉的孙女,指了指左边最下方的位置,道:“你身子不好,快坐吧。”
这话刚落,下面便有人起哄道:“二姐姐真是金贵,月前生的病,现下还不见好。五妹妹打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却也比不得二姐姐娇弱。哥哥回府,五妹妹原本是最该躺着的那个,现在却是最早到的那一个......”说话的是三小姐徐菱,素日里最不待见徐芷。
这话还没说完,五小姐徐珍的脸便刷地变白,抢在徐菱跟前说道:“三姐姐哪的话。哥哥回府,我们做妹妹的本就应该尽一番心意。不过是到的顺序早晚罢了,哥哥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不会与我们女儿家计较这些碎事。你说是不是,大姐姐?”
大小姐徐琦因今日睡得迟了些,比徐芷早到了一点,说起来还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徐菱本是想暗讽徐芷,顺带着给徐珍找个不痛快,哪想得到自己的一番话会将徐琦也揽了进去?
徐琦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哥哥计不计较,我可不知道。哥哥人就在这,你不直接问他,反倒问起我来,当真是痴傻了!”
众人将视线转到小侯爷徐方身上。徐方笑着摆摆手,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谦谦儒雅的气质,“问我做什么?我定当是说不在乎的,不过都是些拘束规矩,偏生你们想出这么多事来。”
三小姐徐菱插嘴道:“哥哥如何会在乎?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迎不迎您无所谓,只要有嫂子在,哥哥便心意满足了!”
说完,底下笑倒一大片。徐姜氏又羞又恼,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嗔道:“就你这个没正经的!待过了几年你及笄,我便马上找个好人家将你嫁了!叫你这番口齿伶俐,快去祸害他人罢!”
众人又是一番掩嘴偷笑。
徐芷嘴角噙笑,看着他们笑得开心,心里平静一片。眼前的人笑得再好看,处得再融洽又如何?反正一个个的都不是她的亲人,与她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
众人谈了一会子话,徐老夫人借故身体不适,只敷衍了两句便回了房。徐老夫人走后,众人便围着徐姜氏打转。
内屋的玉帘被掀起,徐姜氏院里的马奶娘一路低头,朝着屋子里的主子们欠身行礼,便径直凑到徐姜氏耳边,嘀咕着说了些什么。
徐姜氏脸色一变,眼神犀利,如刀一般定在徐芷脸上。站在徐芷旁边的红香窥见这可怕的眼神,碎着步子上前一步,想要提醒徐芷。
徐芷装作没看见,端起茶,吹开茶叶,低头慢条斯理地闻起茶香。
徐姜氏眼神一收,换了满目的柔情,望向身边的男人。“从范阳到京都,这一路赶来,定是车马疲惫,劳形苦心。侯爷还是早些到后院歇息......”
话未说完,但听得“啪擦”一声,众人寻声看去,原来是徐芷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徐菱第一个回过神,开口便是讥笑:“二姐姐这是怎么了?竟连个茶杯都拿不稳,红香!还不快扶你们家小姐回房休息!省得在这惹人不快!”
徐芷抿着嘴,不去看徐菱,只低眉顺眼地盯着地上的碎茶杯,身子一颤抖,红香连忙上前扶住。
再抬眼时,徐芷脸上已是两行清泪,哀怨的眼神里似是含了千般的委屈。“我不用你扶!”她用力推开红香,由于力道太大,自己也瘫倒在地。
众人皆一惊,这二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妹妹这是为何?好端端地怎么哭了起来?”徐姜氏瞪着徐芷,勉强挂着笑容,便要上前将徐芷扶起。
徐芷摇头,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弯腰去拾那地上的碎瓷片。“这茶杯是当年大哥哥第一次带兵出战西岐凯旋时,皇上赐下的青瓷杯。妹妹真没用,竟连哥哥送的青瓷杯都摔碎了。”她闭上眼,似是将千重痛苦都收入了眼里。
徐姜氏下意识地回头看徐方,徐方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一双眸子甚是淡漠。“不过一盏茶杯,你若喜欢,改天我差人再送你一盏。”
徐芷哭得更厉害,却终是舍得起身,将手伸了出去,示意让人搀扶。那方向,却是对着徐姜氏。
徐姜氏藏好眼里的狠戾,眉心微动,展开笑颜,伸手去扶徐芷。徐芷将半边身子压在徐姜氏身上,以袖遮面,虚弱地喘气。
徐姜氏与徐芷挨得近,连她的睫毛扇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突然,徐芷对着徐姜氏一笑,张开嘴便要说什么。
徐姜氏凑过耳去,突然脚下被什么搁拦,一踉跄,竟将徐芷甩了出去。
徐芷硬生生地倒在徐方前方,半趴在地上,用力地大声喘气。
徐姜氏站稳身子,回头便见徐方伸出手去扶徐芷。徐姜氏徐步走过去,抢在徐芷的手搭上徐方之前,先一把将徐芷扶起。
“二妹妹没事吧?都是我的错,竟害得妹妹跌倒,妹妹要打要骂,只管冲着我这做嫂子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