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949-1966）奶奶们跑了（2）

2018-04-15 作者： 野兽派的吴嘎嘎

第八章（1949-1966）奶奶们跑了（2）

小奶奶想想也是，自己再这么做下去，非得做死不可。不做死也被人欺负死，那些下流的男人每天都盯着她看。但是她也担心她的姐姐，老实巴交的，肯定会被人欺负。小奶奶对她姐姐说：

“姐姐，那你怎么办呢？你也得出去才是啊！”

大奶奶说：

“我让静云赶紧再生一个！”

就这样，小奶奶就以照顾小孩的名义向村里请了几天假，先逃到了姑姑这里。姑姑这里总比老家好，姑姑和姑父都在局里上班，现在也算是工人阶级，至少不用没日没夜下地干活，小奶奶的身体精神也慢慢地恢复了起来。

可是小奶奶长的太好看了啊。姑姑的农林局里边只有她和姑父两个人，小奶奶经常在姑姑家和农林局两头跑照顾小孩，干点杂活，进进出出没几个人，小奶奶就格外的引人注目。别人就开始好奇地打听：

“这个每天往农林局跑的女人是个谁啊？高挑的个子，面容精致，有时候还穿着旗袍，头发好像也是烫过的。我们这不应该有这么好看的女人啊！”

于是有好事者就开始去打听调查。那时候到处都是“间谍”，比现在的谍战片还不可思议，因为每个人都可以去举报，全民皆特务啊。一调查就发现，哦原来这是从哪里来的地主家婆娘！有人就向县里去举报，要求把小奶奶遣送回原乡。

小奶奶哪里肯回去，回去肯定死路一条啊。想想回去要遭受那样的侮辱，还不如死了算。于是小奶奶又开始了第二次逃跑，这回是逃到杭州。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奶奶逃走了，从此后人们再也没见到那个出入农林局的，长相精致的女人。

小奶奶能逃出去也是一个奇迹，据说那天逃走的不只奶奶，还有县城里的一个官太太，她丈夫以前是爷爷的一个朋友，境遇都差不多：也是被枪毙的，解放后也是和奶奶同样的命运，于是两家商量了对策一起出逃。在我爷爷许一挥鼎盛时期，曾经在杭州螺蛳山下买过一栋房屋。但因为亲戚朋友来访实在太多，每天要安排他们吃住，又要想办法给他们安排工作啥的，所以后来支撑不下去，又给转卖掉了。奶奶后来回忆道：

“当年村里的老乡也来了不少。就跟开国大典里**的乡亲来找他，要为他保家卫国一样。”

但奶奶们也因此在杭州认识了一些朋友，也算故地。奶奶到杭州后就住在以前的一个朋友家，多亏他们接济。但也不能长期靠朋友家养着啊，小奶奶脸皮薄，知书达理的，不愿在朋友家白吃饭，于是就开始出去找工作谋生。

大奶奶这边呢，过了两年，姑姑的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于是大奶奶也趁机逃到了清远姑姑那里，把尚且年幼的爸爸托付给了我的外婆，即奶奶的弟媳家里。就这样，家里没人了。其实这两个地方离开我们村都不远，也就两百里路，但那时候交通不便利，村里人基本上一辈子足不出户，很少有人到过杭州这样的“大城市”。清远则是杭州附近的一个县城，村里人没事也不会跑那去，大多都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

小奶奶逃到杭州后，为了生活做过各种工作。她会裁缝，给别人做过衣服；她也做过保姆，以前别人给她当佣人，现在她为别人她做保姆，今非昔比，想起来也挺心酸的。但也算是接受劳动改造，知道了劳动人民的苦。

但是这些工作都不稳定，做一天算一天，总得为明天提醒吊胆，也不是个事。奶奶一边干着这些生计，一边也跑去劳务市场找工作机会。奶奶找工作的那几天，肉联厂恰好在招工，但是女工招满，只剩下男工名额。其他的招聘单位比肉联厂更不适合，比如钢铁厂烧锅炉之类的。奶奶对肉联厂产生了兴趣，在肉联厂工作，总能比别人多吃到几块肉？她这么想。

奶奶走到肉联厂的招聘桌前，问道：

“您好，同志.....”

招聘人员用笔指了指头上的招聘布告，说：

“女的招满了，现在只招男的。”

奶奶问：

“男的做什么工作呀？”

招聘人员说：

“砍肉！必须本人来应聘，亲戚代劳没用。”他以为奶奶是为家里人找工作。

奶奶说：

“我就是本人呐。您别把我看成女人，我什么活都能干！”

招聘员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奶奶，说：

“同志您还是去其他招聘窗口看看吧。您这不是跟我捣乱吗？我这招聘的是砍肉师傅，是砍肉，不是吃肉。”招聘员被自己的话逗乐了。

但是奶奶肯定给他们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长的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但是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神色，说话谈吐又不像一般人。但是奶奶好说歹说都没用，对方说名额满了，让奶奶去其他地方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