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1966-1974）奶奶和上帝

2018-04-15 作者： 野兽派的吴嘎嘎

第一十六章（1966-1974）奶奶和上帝

妈妈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日记，到她出嫁的那天她就停止再写了。她的青春结束了，活下去是这个家最重要的目标。奶奶们则在窃喜：这个家终于有望了。妈妈待人和善，尤其是对两位奶奶，也就是她的姑姑们非常好。妈妈跟奶奶们很谈得来，几乎一辈子没有和她们吵过架，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奶奶们也是尽量护着妈妈，每次爸爸和妈妈吵架的时候，都帮着妈妈说话，跟妈妈一起责怪她们的儿子。

小奶奶自从爸爸被勒令退学后就皈依了上帝，寻求他的慰藉和指引，要不然她没办法从那种打击中挺过来。她日夜祷告，希望上帝保佑她儿子有一个像样的家，她把妈妈嫁过门看成是上帝的显灵。她对这个家又充满了希望，对上帝也越来越虔诚。

小奶奶在教会认识了一帮姐妹，她们一起祷告互相祝福，这些分担了她内心的痛苦。一个教会的朋友在听奶奶讲了她儿子的遭遇后，认为此事有法律上的漏洞，需要尝试去争取一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有无希望。

那天晚上奶奶梦见上帝来到她的床前，奶奶每天都是跪在床前祈祷。上帝手里拿着一颗谷子把它丢在奶奶面前的地上。奶奶看着这颗谷子慢慢腐烂，和泥土化为一体，然后开始发芽成一颗麦苗，最后长成了一株金光闪闪的麦子。这是奶奶在圣经里读到过的一段话：一颗谷子如果不落在地上并腐烂掉，它就不会长出新芽。她觉得这是上帝亲自显圣，给她提示，让她不要放弃。

于是奶奶开始去爸爸当年被开除的学校讨说法。她听取了教会朋友向她提出的意见，向校方提出她的疑问：当年她的儿子被勒令退学，为什么会被退到出生地去？他的家早已不在农村，而是和他的妈妈我在一起，在杭州。如果要退你们也得把他退到我身边，而不是退回农村啊！

起初自然没有人搭理这个老太婆，大家都觉得她疯了“要退只能退到我这里，不该原籍返回”奶奶就抓住了当年退学书上的这一点漏洞，每天一早就去找学校老师理论。没有人理她，她就拿个小板凳坐在学校老师办公室前。

几周过去了，学校还是不愿意出面处理这件事，奶奶就开始逢人便说她的遭遇，诉说这个不公平的事情。她去教学楼前找学生讲，去食堂门口讲，甚至去厕所门口找人讲。只要有人愿意听，奶奶愿意在任何场所讲。有人跟奶奶说：

“我们只是学校，教育机构，我们也做不了主，这事得由国家管。”

奶奶接着问他：

“那国家在哪里？我不知道国家在哪里啊！我找不了国家，我只能找你们，是你们把我儿子开除的！”

但也没有人质疑奶奶的说法是错的。奶奶还是坚持每天去学校静坐，渐渐就有越来越多的学生或老师同情起这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我奶奶头发白的早，五十来岁头发就全白了，看上去像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老者。经常有好心的学生或老师看不下去，给奶奶买个点心吃。奶奶不吃，她要绝食静坐，但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会偷偷从口袋内掏点吃的东西：保存实力，继续坚持！

奶奶就这样坚持了一年，直到终于有校方的负责人出来说话了。他们让奶奶先回家去，不要经常来了，说校方已经在处理这个事，有结果了会通知她。学校也怕一个老人家天天在这坐着，还绝食，万一出个人命怎么办？奶奶心想，这事总算有个眉目了，于是就回家等消息去了。但是等了一个月还没有音信，奶奶就又提着的她的小板凳去了。校方的人回应说事情没那么简单，需要时间。奶奶就说：我可以等，我就在这等着你们给我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