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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979-1991)土地,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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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979-1991)土地,根(1)

2018-04-15 作者: 野兽派的吴嘎嘎

第二十二章(1979-1991)土地,根(1)

农村包干到户后,大家的积极性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同时农业技术也比刚解放那一会发达了很多,杂交稻的诞生,再加上防止虫害的新型农药,让亩产量大大提升。生产力一下子得到了解放,大家都卯足了劲把自己的田种好,一年下来一户人家多了几百几千斤的粮食,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并且有了一定的富余。

但是还远谈不上富裕。特别是农民,除了种田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我们家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加上奶奶,我们一家六口人,爸爸虽然有了正式的工作,但是那时候工资很低,一个月二十八元,不足以支撑我们的开销。粮食虽然有些富余,但卖不了几个钱,生活的要求总是越来越高的,我们兄妹三个也在一年年长大。妈妈预见到了未来,总想着怎样才能多增加点收入进来。

那些年,村大队有一片闲置的土地,因为地势比较高,土质也比较硬,不适合种粮食。村里说可以承包给村民,但是只能用来种果树。

没有人愿意去承包这片黄色的土地,一是果树生长周期漫长,又很受天气情况的影响,并且要投入很大的人力去劳作;二是大家觉得假设果树结了果子,也会被人偷吃掉的。所以时间过去了半年都没有人来招标承包土地。

妈妈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致富办法,农民只能靠土地赖以生存。所以妈妈和几个街坊邻居一起商量了一下:大家都不富裕,不如把那块地给承包了,也增加点希望。村里本以为这块地没人要了,现在看见有人来承包,但是没有其他竞标者,所以这块地算是无偿的租给了这几个人。

于是妈妈和其他几个承包人开始开垦这块荒地,他们决定种橘子树。橘子树生长周期很长,前面几年要先做好基础工作:挖沟堑,填猪粪料,种树苗。我们家劳动力不够,那时爸爸还在代课,而且爸爸干农活不顶事,效率超慢。妈妈只好自己去开垦土地,但妈妈毕竟是女人,体力不够,累的吃不消了。于是妈妈想到了爸爸的兄弟姐妹们,想让他们来帮忙。

当然,妈妈指的不是爸爸在我们本村的那些本家亲戚,诸如堂兄弟或者表兄弟之类。说到底,我爸爸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爸爸不是亲身的。何况解放后爸爸的本家们就和我们划清了界限,甚至欺压奶奶她们一家。再加上爸爸那么木讷,不善交际,不善处理村子里的人际关系,这些本家和没有也差不多。

文革后大家平等了,都是邻居隔壁,也难免来往,但止于点头示好之类。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爸爸也就是一个没有根的主。我不了解村里的这些本家,更何况爸爸都不和他们往来,虽然我曾也渴望和他们建立某种联系,但没有爸爸的带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妈妈的交际能力挺强的,和村里的女人家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但是有些事情只能让男人出面。

爸爸的一个本家兄弟就住在我们家对面,他走路慢腾腾的,撇着外八字,嘴里总是啃着一根甘蔗。他慢腾腾的拿起拖拉机的发动杠杆,忽然很迅速的抡了三圈,拖拉机就腾腾腾的发动了起来,然后他跳上车,熟练的驾使着那个像一个巨大的螳螂的机器走了,看得我有点莫名的冲动,我想也许男人就应该这样。

我跟他们仅有的联系是他们家的一只狗,它是我少年时期最好的伙伴之一,它叫赛虎。它是一只很聪明的狗,我从没见过这么通灵的狗。它有一双很温柔,而且似乎看得懂你的眼睛。看它的眼睛你也很容易判断它的心情是怎样的,或兴奋,或忧郁,从来没有仇恨。我经常把碗里的饭偷偷吐给它吃点,所以赛虎没事最喜欢来我家转悠,妈妈就是从那时候起认为我太多愁善感的,对畜生都那么好。

我经常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带着赛虎出去抓老鼠,然后拿到集市上卖,换两幅老鼠药。有赛虎在,几个邻居家里几乎没有闹老鼠,比猫还强大。狗的主人似乎也很骄傲有这么一只聪明的狗。但赛虎终究不是我们家的狗,它很多时候被拴在根土家的猪圈上,每次我放学经过根土家的时候,赛虎总是隔着门冲我叫,它在向我问好。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偷偷溜进他们家,把赛虎给放了出来,让它可以跑到田野里撒个欢再晃晃悠悠的回家。有一次我又把赛虎放了,结果它欢快地跑到地里咬伤了一只羊,从那以后赛虎几乎每天就被关着,我也渐渐不再关注它,好像忘了它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的时候居然看到它被放了出来,赛虎也看到了我,兴奋地朝我跑过来,到我跟前立起来又抱又舔,高兴坏了。根土慢悠悠地朝我们家隔壁走去,撇着外八字的脚步。我们家隔壁是他堂兄家。根土嘴里啃着一根甘蔗,看到我冲我笑笑,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他边走边叫赛虎:赛虎,过来,给你好吃的。赛虎高兴地吐着舌头看看他,跟他走过去。我看到根土的另外一个兄弟也从对面往这走过来,手里提了一根铁棍。根土走到隔壁堂兄家门口,嘴里的甘蔗已经啃完了,他把门推开,继续逗赛虎往门里走,等赛虎走到家里,他忽然转身又退出到门外,然后把门只开了一条缝。赛虎见主人走了,连忙跟着也要出来,刚从门缝里挤出个脑袋,根土双手突然一使劲,把赛虎紧紧的掐在门缝里,然后他的兄弟飞奔而来,用铁棍朝赛虎的头上砸去,砸一下赛虎就叫一声......那天晚上他们给我家送来了狗肉汤,说非常补。我没有吃,我刚看到他们兄弟联合进行了一场屠杀。

哥哥也曾失去爱狗,那是他童年的创伤。我也失去了赛虎,但是这件事给我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它让我为赛虎感到惋惜心痛,同时让我对那种野蛮的力量倍感恐惧。我感受到某种孤独:他们三兄弟杀了一只狗,那只狗他们养了六年。他们和爸爸是不一样的人,爸爸顶多杀一只哥哥的小狗。他们不会和爸爸有来往,我们在村子里没有根。

所以妈妈并不奢望本村的这些亲戚能帮她的忙。他们兄弟可以联合起来杀一只狗,但是不会帮爸爸去垦一块地。妈妈指的是爸爸的亲兄弟和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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