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991-2000）幻灭（2）

2018-04-15 作者： 野兽派的吴嘎嘎

第二十八章（1991-2000）幻灭（2）

那一年，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殉情死了。他写了一份遗书，表达了自己对一个追求不到的姑娘的爱情，在一个水库的大坝上喝下了农药。同学们都为他感到惋惜，但我却暗暗佩服他的勇气，追求爱情连死都不怕，这才是他选择的人生！在生活还没有把你引导到虚无中去的时候，你就已经离去。而活着的人在明白虚无的道理后，剩下的日子只能苟延残喘：无法实现的梦想，同床异梦的夫妻，行尸走肉的生活......

那些日子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愿意去想要做些什么，仿佛进入一种“涅槃”状态。但是对死亡的恐惧把我拉了回来，我没有勇气去死。我开始思考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我为什么活着。我发现其实我的初衷一直没变，为什么我会那么痛苦，原因是我没找到我渴望的东西，一种生活方式：成为一个遐想的孤独的散步者。

另外我发现了一个让我解释不了，又心醉神迷的现象。这是我整天呆在图书馆里，饥不择食地看各种书籍总结出的一个现象：世间存在一种奇妙的转化，就跟炼金术士一样，当你把生活的各种痛苦用文字或者其他形式表现出来的时候，它们就成了一件美妙的东西。

比如一个丑陋的老妇，你用画笔把她描绘出来，它就成了一件艺术品，很美。同样的，当我把痛苦的生活写在纸上成为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时，它们就具有了某种神性。

这让我狂喜。我可以不畏失望，不畏庸碌，不畏恐惧，只要我把它们写下来，它们就能插上翅膀飞了！

其实这种观点源于一种心理：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我的梦想变得更具象了：我要做一个四处游荡的炼金术士，我要转化世间的一切东西为美。我不知不觉走上了妈妈小时候就走过的路：妈妈想通过写日记，把生活的痛苦变成一种感人的东西，那就是艺术。

与此同时，大学还留给我另一样东西，就是一张连毕业证书都不是的结业证明。我面临着就业危险，这个问题让我暂时放下了我虚空的梦想。

我大学那几年天天混图书馆，几乎不上课，连老师都不认识我。我也不屑考试前的背答案，我那时候固执地认为大学不应该再干这么事情，连初中都不如，何必要这种形式呢。同学们虽然平时都去上课，但其实也没认真听，因为老师都照着课本念，然后在考试前告诉你所有的试题让你去准备答案，让我哭笑不得。而这样的老师还容易被学生爱戴。

要么干脆不要考试，要么就认真地出一些有创造性的而不是一味来自于课本的考题。我们读了多少年书了，上大学还搞这个？我不干！所以每学期我都是全班倒数第一，到毕业了好几门课不及格，连毕业证书都拿不到。我骄傲于自己的原则，但是必须承担坚守原则带来的后果。

所以我离开学校走上社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去做个假的毕业证书。我也不能免俗啊，虽然不愿意考试，但毕业证书会影响到我的就业。那一年我在中关村的天桥上克服着恐慌，徘徊等待。终于做假证的人满面热情地向我走来。

“嘿，办证吗？”他熟练地问。

“嗯，是，是的。”我紧张地答。

在询问了大学名称等基本的信息之后，他要走了我的身份证，让我在原地等他。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回来了，无奈地跟我说我的身份证被他的老大扣下了。想要回身份证需要拿伍佰元钱去取回。他摊开双手，装作很同情的样子看着我说：我也没办法，我老大让我这么干的。但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黠笑。

就这样，我踏上了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