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宝刀不老

2018-04-15 作者： 志在烟霞

第六十六回 宝刀不老

此刻一个年轻貌美的道姑低头走进殿里，径朝云鸮真人而去，正当此时一人殷勤迎了上去，她猛然间已撞入那人怀里，这才惊觉退后，抬眼一看却是郑清远。

郑清远憨憨的，却像是吃了蜜一般满怀情意，笑道：“清灵师妹，你来了。”

这道姑正是瑶光观掌门聂清灵，她早与郑清远订下婚约，为人甚是腼腆，此刻见到意中人，双颊飞红，霞光溢面，羞不自当，只略点了点头，便绕过他而去。

聂清灵远远看着云鸮真人的眼睛，紧紧蹙着娥眉，像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恭声道：“师伯，清灵到了！”

云鸮真人是何等聪明人，已然会知其意。此刻轻叹了口气，只一瞬间峨眉紧蹙，若有愁思，立时便眉目舒展，愁云尽散，一如平常淡定自如。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云鸮真人眉目间这转瞬微妙的变化，不知她心中有何愁苦？

此时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哄闹不已，一个小道士嘴皮子遛马，上前禀报：“师尊，观门外素日常来卖柴的樵夫吵嚷着进来，我等已告知今日观内有要事，不要柴火，可那老儿偏说正是火候，怎能不要柴火，还说今日这柴是白送的，分文不收，只进来喝几杯水酒便罢！我等怎么赶他，他就是执意不走，说是若不让进来，火候到了，着了火，**是要出大事的，柴火要用到正经地方，不然白白烧了就可惜了！”

云鸮真人一听此言，与云鹤真人相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说道：“你这不懂事的小道士，还不快快请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去请。”

不过须臾，众人只见云鸮真人相敬如宾地引来一个樵夫，但见他步态轻盈，像一匹老马背驮着两座小山似得柴火，埋首向前，柴火遮掩，始终不见他的真面目。

云雀素来是个火灶脾气，此刻却笑脸迎了过来，恭敬非常，客气说道：“老哥的柴火来的甚是及时，正赶上火候到了，快请入殿吃酒吧。”说着一只独臂揽过柴火，这才见那樵夫的庐山真面目，竟是一个骨瘦如柴，身材高大的老倌。

那老倌卸下负在肩上的柴火，不喘不促，笑道：“老夫可不要进殿吃酒，乌烟瘴气的，怪熏人的，你只给我斟上几碗，我便在那里凉快地方吃吧。”说着寻了一处下风口，吹着凉风，甚是自在，心满意足的蹲在那里等候酒水。

殿内一人立时怒道：“那老倌，这殿内怎的就乌烟瘴气熏人了，你是何来路？竟敢口出狂言。”说话之人是九大刀门摩天岭的错金苍龙刃杨奉。

那老倌见酒如狂，忙饮了一大碗，笑道：“是何来路？呵呵，我早就忘了，只略记得十几年前江湖有个诨名叫做‘无赦金吾’狄弼轩，哎，这般拗口的名字，如今叫做‘南山老柴’还顺口些。”

杨奉一听见这个名头心中一凛，那十几年前明明赫赫的狄弼轩，仰仗一柄断龙刀，官府的贪官污吏无人不惧，他乃是朝廷多年缉拿的头号要犯，十几年前他还是朝廷内廷的金吾卫统领，因为正直犯上，不惧强权，遭人陷害，一家老小三十六口人命一夜间铲如草芥，悬首示众。

云鹄那时正路过长安，得知此事，本来江湖中人不应沾染朝廷官府中事，可一次机缘巧合与狄弼轩拼酒比武，结识了这个朋友，不得不救，那时狄弼轩落逃已怀必死之心，闯入那狗官家中大开杀戒，杀了那狗官妻儿老小。

云鹄猜出行踪，暗藏在府内，将其阻拦，利用巧计，在那狗官治丧之日，藏于棺内，助他逃出长安。自此以后他仗着一把断龙刀砍下了无数贪官污吏的狗头，专门与官府作对，做了无情的刽子手，江湖便有了‘无赦金吾’的名头，但还是迟迟没有杀了当年暗害他的那个狗官，几年前听闻那狗官寿终正寝了，此后便也心灰意懒，为报云鹄当年救命之恩，一直隐在山林砍柴，相伴左右。

聂清灵此去才来，却是应云鸮真人之命前去寻他，他乃是隐迹山林的山野高人，官府都拿他不到，他不现身谁能找得到他的踪迹，这几日聂清灵按着云鸮真人的吩咐，寻了几处常常现身的地方，她四下寻访却终究无果而归，殊不知这几日狄弼轩竟成了她的影子，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她却丝毫察觉不到，枉费心机。

杨奉一眼瞥见那老倌的腰里别着一把刀，正是那赫赫有名的断龙刀，只不过如今刀不饮血已然残败不堪，竟让他用去砍柴，暴殄天物了，不觉心中可惜，这才起身笑道：“失礼了，失礼了，久仰狄老前辈‘无赦金吾’的鼎鼎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在下是摩天岭杨奉。”

狄弼轩笑道：“‘无赦金吾’狄弼轩已经死了，现如今是南山老柴，一个山野打柴的樵夫，不值一提。”

杨奉讲得都是江湖上的场面客套话，他一听此言，甚是尴尬，再无话可说，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如何下场。

熊耳山丁恳素与他亲善要好，一碗酒敬了过去，大说大笑道：“来来来，杨兄弟，你我同敬老前辈一碗酒，我刀门中有这等惩奸除恶的大英雄，是你我榜样楷模，快快满上酒来！”

杨奉这才会意，只怕那狄弼轩脾气古怪，不领情意喝酒，又自讨没趣，大声笑道：“那我两兄弟便在此遥祝老前辈‘福寿延年，长命百岁’！”

狄弼轩大笑道：“好一个‘福寿延年，长命百岁’，我这样的大恶之人也能‘福寿延年，长命百岁’吗？云鹄大哥这样英雄侠义的大英雄都不能，我哪敢妄想心存此愿，想那朝廷官府浑浊不堪，尔虞我诈，因一字一句便生死不测，身陷囹圄，到了今日光景，此邪风歪气蔓延到江湖武林，一句空穴来风的话便兴师问罪，置人于死地，当真可笑！”

“我乃是朝廷钦犯，在座诸位名门正派的，若想‘福寿延年，长命百岁’，还是少沾惹的为妙，不求什么‘福寿延年，长命百岁’，只是不要将我这孤苦伶仃的糟老头子行踪透露给朝廷便是我‘福寿延年，长命百岁’了！”

一句好意祝福的‘福寿延年，长命百岁’便惹出这么多话，那二人听到皆是心中气恼，咬紧牙关，再好性子立时便要发作。

此刻轰然一声，一只桌案被拍成齑粉，木屑纷飞，一人喝道：“老匹夫，我们念你是个英雄，你却给脸不要脸，你只道北刀偏你是一把好刀，九大刀门都是破铜烂铁，才敢这样有恃无恐，无佛处称尊的吗？”

“如今只好撕破脸皮，刀刃上说话，我倒要看看你这把老骨头是不是宝刀未老？”

此人盛怒已极，一时竟无人阻拦，其余众人都想袖手旁观，坐视这场热闹好戏，心中对这狂人却有几分忌惮，不想出头碰壁，自找没趣，倒要冷眼旁观当年这威风八面、令人闻风丧胆的‘无赦金吾’狄弼轩究竟有何骇人之处？是否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说话间一柄螳螂刀已经迎面劈来，狄弼轩毫不放在眼里，只是闪避而过，不予计较，那使螳螂刀的是王屋山的大当家叶龙廷，此刻见狄弼轩并不出手，手下更是毫不留情，势要逼得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