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龙廷见这老倌迟迟不出手应付,倍感耻辱,大骂道:“老匹夫,你还不拔刀,莫不是小看我王屋山螳螂刀!”
狄弼轩笑道:“我的刀如今只砍柴,不砍人,早就不舔血过江湖了。”
叶龙廷怒道:“好啊,果真便是不屑出刀了,听闻你取那些狗官的首级,如砍柴拔草,几十个当世高手都拦你不住,你出不出手,那还要看看我螳螂刀有没有能耐了?”
叶龙廷单刀狠辣,却奈何不了,此刻只见他如变戏法一般,一柄刀瞬间成双,分执两手,连环砍杀过去,绵密无隙,凌厉无比,笑道:“这才是我王屋山叶氏螳螂刀的厉害之处?”
只见他那螳螂刀两寸白刃,刀背锯齿参差,双刀变幻纷繁,大开大合,如一只狂怒的螳螂,劈、扎、撩、绞、格、拦、推、架一并攻了过去,狄弼轩却总能找到空隙闪避。
狄弼轩笑道:“没用的,你伤不了我,我也不愿伤你,那‘灵窍’、‘玄鉴’皆是宝剑,我北派崇刀,惯常使刀,九大刀门何必插手剑宗之事,不如速速下山去。”
叶龙廷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罢手离去,狄弼轩言语一激,怒道:“好,那就赌上一赌,算是我不自量力了,十招之内,若我能逼狄老前辈出刀,狄老前辈便自行离去,再莫插手闲管;若你能将我螳螂双刀还刀入鞘,我便立刻下山去,从此再不寻一柱天麻烦,可好。”
狄弼轩笑道:“如此甚好。”
叶龙廷感到这老倌功力深厚,硬拼硬斗自然十个也不是敌手,他原也自负自己的螳螂刀独霸一方,想来十招之内发些奇招狠招必会逼得狄弼轩出刀就范。但若要十招之内将自己两把阴阳相合的螳螂双刀同入一鞘,不晓得其中机关的,即便是世外高人也是牛不吃水强按头,很难平白将双刀塞到鞘里,他心中的鬼主意已定,本就是不会下山,这实在是一个逼走这老倌的毫无破绽的万全之策。
狄弼轩依旧淡淡笑道:“你是后辈,便请先出招吧,老夫先让你九招!”
‘老夫先让你九招!’
叶龙廷正暗自得意,一听这话,这狂傲的老倌竟不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而是只当自己如空气,当真是大大地小瞧自己,连声骂道:“什么前辈后辈,我王屋山自来不拘这礼,你让老子九招,他娘的,想要一招制敌,门都没有,你从前刀头舔血,不畏生死,令人敬畏,如今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半截身子入黄土,老子才不怕你,识相的赶快吃完了酒滚下山去吧。”
叶龙廷双手倒握刀柄,大开大合的做出威吓架势来,宛如一只猛然便要出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大螳螂,此刻不由分说,挺刀攻了过去,刀法路数虽是模仿螳螂,却着实怪异,前三招皆攻向狄弼轩各处古怪的命点,四五六招流水过去,狄弼轩果真如他所言,只守不攻,故意相让。
叶龙廷似是一只出招诡异的螳螂,出其不意地攻去,不想让敌手猜出意图,看出破绽,却能试探出敌手防守的虚实,叶龙廷招法愈来愈怪,让人更是难以猜透,且招招逼近命点,若是寻常俗辈不尽快挡驾,这样强势而诡异的攻招早已毙命。
已到第九招,叶龙廷刀法更是不循章法,难以捉摸,就是现在,叶龙廷心中暗喜,这九招攻向各个命点,不断试探,天底下哪有万无一失密不透风的防守,终于他已经了然狄弼轩唯一的致命点,只有第十招孤注一掷地攻过去,才能取胜。
太过突然,局势骤然翻转,只见那螳螂双刀合二为一,迅疾收入鞘里,狄弼轩笑道:“你下山去吧。”
原来方才狄弼轩有意让他九招,便是让他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弱点,愈是狠辣古怪的招数,就愈是虚张声势,漏洞百出,想要让鱼上钩,便要舍得放诱人的鱼饵,若要钓到聪明到自以为是的鱼儿,放饵收线的时机便是要恰到好处。
狄弼轩一招接一招的逐渐有意暴露弱点,循序渐进地引诱,到第九招的时候那弱点已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早已让自以为是的叶龙廷深信不疑,叶龙廷第十招方能孤注一掷,那狠辣进攻才会漏洞百出。
这前九招中狄弼轩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观察叶龙廷的螳螂双刀有何玄机,如何能阴阳相合,乖乖入鞘,这请君入瓮的功夫还需下到前九招中,原来叶龙廷这螳螂刀打造的甚是精巧,方才他留心观察双刀未分之时,刀背并无锯齿,若要合一,须得刀背参差交错的锯齿如犬牙般咬合,才能触动机括,合二为一,如若不然霸王硬上弓的强行入鞘,反而会自受其害,要了性命,只要参破这一点,再设下诱饵,最后一招引他上钩便大功告成了。
叶龙廷实在意料之外,但赌言已出,再不能抵赖,召唤了门中弟子狼狈而去。
狄弼轩蹲在一旁,饮了一口酒,笑道:“世人妄说刀剑无义无情,殊不知这刀剑的恶名全因不义之人而起,我南山老柴平生最瞧不起不义之人,但凡遇见一个便砍他一个,我们北刀素来不出无义之刀,‘刀’最重一个‘义’字,诸位可敢问问你们手里的刀,是为何上山?”
“九大刀门,今日之事本就与你们无关,你们若是有情有义,明断是非的英雄好汉,便下山去吧!”
天下刀客中为人称道的皆是‘义’名远播的好汉,他们最讲朋友义气,若论刀法境界当世排名前三者,狄弼轩独占一席,且他义名在外,说话自然有些分量,他们剑宗刀门因刀剑之别素有嫌隙,至今仍彼此不服,依旧为争夺刀剑之尊的名头大动干戈,暗生仇怨。
在他们刀客眼中,从古到今剑客最是矫情做作,孤傲狂狷之徒。灵墟祭剑大典以剑为尊,与他们亦无关系,云鹄真人虽习剑法,却与刀门诸多高手多有交情来往,为人最是平易近人,大方豪爽,没有半分剑客的高架子臭脾气,想想此次前来本就是局外之人,如今人多势众的倒成了无事生非,九大刀门各人想到此节,心中皆已动摇,都欲下山而去,也算是给了狄弼轩天大的一个面子。
此刻席中一人愤然起身,怒道:“且慢,什么与刀门不相干,当年那‘杀人狂魔’蔺少冲使得便是一口雁翅刀,只是他凶顽残暴,朝三暮四,自得了‘灵窍’便由刀改剑了,可见他毫无我刀客之贞德操守,品行不端,他虽未在刀门犯下杀戮,一个刀客却成了灵窍剑主为虐武林,此事关乎我刀门荣誉,怎么能说与刀门没有干系?”
说话之人正是鬼刀门的栾封侯,众人听得此话,却也不假,心中摇摆不定,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夹在中间难做人,不知如何是好。
‘冤有头,债有主’…… ‘冤有头,债有主’
众人循声看去,只听得观外由远及近震天响的口号,齐整的有些不怀好意,想来定是有备而来,却不知是何人造访。只见一阵风来的正巧,呼啦啦挂过漫天如雪的纸钱,铺天盖地卷来,不过一时半刻白汪汪一片人流夺门而入,浩浩荡荡,气势逼人,舒尔便涌进玄武殿前,恶狠狠地撂下四口棺材,态度甚是蛮横,竟将赌败欲走的王屋刀门一行人生生逼了回来。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披麻戴孝,却怒气冲冲,气焰嚣张,齐声而道:“诸位英雄一个都不能走,这一柱天的手段果然虚伪阴险,笑里藏刀,借刀杀人,样样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