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勇心道:这“泰安神君”不知何方神圣,竟有这等排场!正在疑惑间,却见那些金甲武士,将皮鞭重重抽打在囚徒身上,口中唾骂道:“尔等刁民,冥顽不灵,冒犯神君天威,今日便让你等知晓炼狱之苦,快走,快走!”那些囚徒,受此酷刑,自然苦不堪言,不住哀嚎,他们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通身上下,已是血肉模糊,着实可怜。
石大勇定睛望去,却见那群囚徒之中,有一人正是自家好友周正扬,心中为之一怔,忙上前呼唤,方喊出声,却见眼前景象顷刻化作烟雾,继而幻灭。
石大勇大惊,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方才醒来,原来竟是南柯一梦。
次日,石大勇将梦中所见,尽数告于李氏。李氏闻言,大惊道:“世闻竟有这等奇事,昨日我也做得一梦,与兄弟所言极为相似。”
大勇道:“嫂嫂,请讲于我听听。”
李氏道:“昨日,我梦见‘泰安神君’兴师而来,历数我家男人不敬之罪,本当即刻诛杀,念其愚钝,有待教化,责令我去‘泰安神庙'捐祭供品和银两,方可保全他的性命。”
石大勇惊道:“如此说来,确是怪事一桩,周兄之病如此蹊跷,难道真有鬼神作怪?”
李氏道:“兄弟有所不知,此间确有‘泰安神君',据传是天帝之子降世,神通广大,恩泽天下,故而信徒多如牛毛。但我家男人生性不羁,不屑神灵,常讥笑信众多为迂腐少智之徒。今番看来,定是言语轻浮得罪了神君,才会遭此无妄之灾啊!”
石大勇细细听着,继而沉吟道:“真如嫂嫂所言,周兄之病与神君不无关系!嫂嫂可知这‘泰安神庙'在何处?我欲探上一番。”
李氏道:“此去向西,不足十里路程便是‘泰安神庙’。”
石大勇道:“既如此,嫂嫂安心在此静候佳音,大勇去与那神君周旋一番!”
李氏道:“如此有劳石兄弟了!若真是神君施为,定当好言求告,我等感激不尽,自此诚心敬奉。”
石大勇拜别李氏,一路快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泰安神庙”。却见神庙前,香烟袅袅,人声鼎沸,往来信众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气象!
石大勇暗道:此间百姓敬奉“泰安神君”更胜于“毛鬼神”,也不知这神君有何异能,竟收得万民臣服,且让我看个仔细,若真是有道仙君,当诚心求些活命之法,救我那可怜的周兄,若是妖邪,定然将他斩除,以绝后患!想至此处,便隐于人流之中,静观变化。
时至晌午,听得庙内护法高声颂唱:“泰安神君亲临,宣信众进庙拜谒,敬呈供品。”
众人闻言,面呈喜色,恭恭敬敬地捧起供品,随着引渡护法鱼贯似的进入庙堂。
石大勇也随着信众们缓缓步入。待进到庙堂之中,举目看去,只见堂内设有高座,坐定一人。此人身高过丈,面赤睛黄,阔鼻血口,银须钢髯,长得极为凶恶!他头戴法冠,身着金黄大袍,左手持玉如意,右手捻一串象牙珠子,形若骷髅。石大勇见他妆容非僧非道,不伦不类,心道:此人定是“泰安神君”了。大勇自从服用“通灵丹”后,已判若重生,非但武艺精进不少,且炼得一双法眼,他收摄心神,凝目而望,却见那神君头上笼着一团妖雾,秽乱不堪,再看两旁,站有护法弟子数十人众,也是身着金色异装,庄严伺立,通身妖气缠绕,料想也非善类,心中便暗暗有了打算。此刻,信众们跪行至神君跟前,虔诚叩拜,一一奉上供品,有求富贵的,有求子嗣的,有求福寿的,不一而足。那神君只是一张泥人面像,不喜不嗔,让人无从捉摸。
约莫一个时辰,轮至大勇上前参拜。石大勇抖擞精神,收拾衣冠,阔步走上前去,行至神君面前前,并不下跪,只作了个揖,道:“陕西石大勇,与神君礼过去了!”
却听得护法弟子喝道:“大胆狂徒,神君面前,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跪下,更待何时?”
石大勇洒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此生只敬拜天地父母,皇帝老儿尚不放在跟中,更何况一方俗神!”
话音方落,只惊得四座沸腾,堂内尽是神君信众,岂容大勇这般撒野,顿时唾骂之声不绝于耳,庙堂上下闹成一团。大勇不以为意,环抱双臂,昂首肃立。
此刻,“泰安神君”面色一沉道:“石大勇,你远道而来拜谒,当是知晓本尊的神通,为何这般不敬!”
大勇朗声道:“石某来此,非为一己之私,乃为挚友周正扬而来!”
“泰安神君”闻言,脸色微变,似有几分意外之情,却被大勇看个真切,心道:这神君心中有鬼,周兄之病,定然同他脱不了关系,遂冷然问道:“昨夜周兄托梦给我,说几日前,他出言无状,怠慢了神君,才惹来一身恶疾,苦不堪言,莫非是神君施为,给予惩戒?”
“泰安神君”阴笑道:“周正扬冥顽不化,我小施‘摧神术'予以惩戒,现已颇具成效,而今洗新革面,痛改前非,甘愿拜我门下了。”
石大勇怒道:“果然是你这邪神作乱,竟以此等恶毒妖术坑害百姓,你假借天帝之名,亵渎神明,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泰安神君”不屑道:“天帝高高在上,鞭长莫及,尔等俗子能奈我何?”
大通愤然道:“邪魔,休要猖狂,石某今日便要将你这祸害铲除!”
“泰安神君”闻此言,恼得须发竖将起来,面红似火,目若铜铃,大声咆哮道:“无知小辈,竟敢在圣堂撒野,众护法,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走上十余个凶神恶煞般的弟子,手持法器,向石大勇扑来。
大勇毫无惧色道:“尔等虎狼之辈,虚设庙堂,蛊惑百姓,罪当万死,且让你等看看我的手段!”言罢,亮出佩刀与众护法战在一处。
众护法仗着人多势众,将大勇合围起来,想以车轮之术,将他拿下。却不料大勇的武艺,已出神入化,身法之快,更是形同鬼魅。不消半刻功夫,众护法俱被快刀砍倒在地,继而冒起阵阵青烟,众人一看,哪是什么神庙护法,尽是些狼精狐怪,唬得信众哭爹喊娘,四散而逃,那些供祭物品,也散落满地,一片狼藉。
“泰安神君”见状,大怒道:“咄!好个无礼的鼠辈,大闹圣堂,今番定然不能饶你,看法宝!”说罢,右手一抖,那串形若骷髅的象牙珠应声飞出,在空中化作一圈锁链,将大勇团团绕住,脱身不得。
“泰安神君”冷笑道:“这等粗陋手段,也敢来此放肆,将他押上来!”
又跑上几个护法弟子,正欲将大勇按翻在地,只见白光闪现,伴着一声脆响,那条锁链已顿然落地,却不见大勇身影。
众人正自惊讶,四下寻找,却见那锁链凭空飞起,庙堂之上传来大勇的声音:“这等废物,毁了也罢!”大伙举目望去,见大勇复又现身,此刻正盘坐在半空,手中高举象牙珠串。
“泰安神君”一见,惊道:“小贼安敢!”话音未落,大勇已纵身跃下,将珠串往地下猛然一掷,只见鬼火乱窜,顷刻间,那些滚落的珠子化作齑粉。
“泰安神君”见大勇毁了自家宝物,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多言,举起左手中的玉如意,口中念念有词,虚空画出一个山石形状,道声:“看招!”顷刻间,地动山摇,众人抬头看时,见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向大勇。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再看那巨石,已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石身深陷其中,激起漫天扬尘!
“泰安神君”哈哈大笑道:“此番定将他砸为肉泥了!”
话音方落,却听得庙堂外大勇应道:“神君莫要得意,我嫌堂内狭小,难以施为,且到外面见个真章吧!”
“泰安神君”大惊,抢步而出,但见,庙堂外狼藉一片,并无人影,心中甚奇。却在此时,地面上一阵起伏涌动,如暗潮奔流,眨眼之间,破开一个大口,顿时碎石横飞,有一身影破土而出,正是石大勇!
“泰安神君”惊道:“这小贼如此年轻,竟已习得土遁之术!”他哪里知道,大勇受异人指点,已非凡夫俗子可比,武艺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神君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将玉如意擎在手中,虚空画出一只弯弓形状,然后咬破手指,洒向空中。瞬间幻化出数百只弓弩,只听得神君一声号令,百弓齐发,铺天盖地般的箭雨,向大勇当头射来!
石大勇毫不怠慢,随手抓起一把碎石,拋在空中,道一声:“挡!”那些碎石即刻化作一张巨盾,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箭盾相撞许久,转瞬化作烟尘。
“泰安神君”恼得哇哇怪叫,一咬牙,将玉如意掷于空中,但见他伸出双指当空疾点,那玉如意在他驱使下,冲上九天,化作一只白虎,呼啸而来!
石大勇见白虎来势汹汹,忙将手中配刀高高抛起,虚空一指,瞬间化作一条银色蛟龙,与白虎战在一起!
这一场厮杀,上天入地,只斗得鬼神动容,石大勇和“泰安神君”各自施为,难分高下。那些神君信众躲在远处,偷偷望去,只吓得心惊胆寒,抖若筛糠!
约莫相斗了两个时辰,只听得空中惨嘶不绝,两方似已气竭,各有损伤,双双落于地下,依旧化为玉如意和佩刀,走进一看,皆已寸裂数块!
“泰安神君”见宝物俱损,已呈癫狂之势,张开双臂,只身来战石大勇,两人全凭手脚,厮打起来。那神君身高拳沉,虽是得些便宜,却不及大勇腾挪灵便,战了三十余回合,只打得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神君猛然张开血口,喷出一道烈焰,灼向大勇。
石大勇闪身避过,谁知那火焰如长了眼睛般,绕了一圈,又射向自己面门。大勇忙将腰间水囊解下,口念真言,顷刻间,自囊中射出一汪水柱,凝在半空,变作一张水网,将魔火尽数吸入网中。
“泰安神君”见状,握拳猛捶自身前胸,情状匪夷所思。大勇笑道:“神君何苦这般折磨自己!”话音刚落,却见神君陡然高出三尺,身上筋脉暴鼓,指间之长出利爪,嘴生獠牙,面露狰狞之相,向大勇扑来!
大勇心头狂震,暗道:这邪神已做亡命之博,我若与他苦战,必然难得便宜。想到此处,默然施咒,将元神出窍的仙法施展出来,片刻之间,神形俱分。大勇只留得肉身与神君缠斗,元神早已跃在空中,猛地挥掌拍向神君天灵盖!
那神君刚刚占得一些上风,心中不胜欢喜,却不料大勇已痛下杀手,只觉得五雷轰顶,顷刻不省人事了。
大勇将元神归窍,走上前一看,那神君旱已口鼻流血,气绝身亡了,不消多时,现出原形,竟是一只白毛巨虎!众护法见神君已灭,即作鸟兽状散去!
大勇并不追赶,暗暗责怪自己鲁莽,不该早早结果邪神,现如今周兄病重,也无人可解,心中自然恼恨不已。
大勇在庙中辗转多时,并无所获,只得悻悻而回。
来到周正扬家中,却见李氏喜滋滋地跑出来道:“大勇兄弟,我家男人方才已经醒转了,你快与他见上一面!”
大勇高兴异常,快步跑入房中,见周正扬已安坐于榻上,见大勇进来,欣喜道:“兄弟,你可算是来了!”两人久别相见,自是一番唏嘘。
石大勇道:“哥哥的病乃是邪神所祸,今日小弟本想将他擒来为大哥医治,却不料失手他斩除,本是心有不甘,没想到你竟已醒来了。”
周正扬大喜过望,道:“兄弟竟有如此异能,为兄颇为欣慰。前几日,我在田间耕作,被几个金甲武士拘来,困于囚室,说我亵渎神君,终日皮鞭伺候,打得我皮开肉绽,求生无门,求死不得。今日听闻外面吵闹,说是神君已毙,当下牢门自开,我与一干被困之人,才得脱身出来,跑至半路,竟昏死过去,醒来却已在家中!”
大勇道:“定是那邪神用妖术困住你的魂魄,今日邪神已死,哥哥才得解脱啊!那些被困之人,也多是些明事理,不屈妖孽之士,被他拘役魂魄,现如今也该脱困了。”
当下,兄弟二人有说有笑,畅叙久别之情。
不久,民间有传言道:“泰安神君”乃是修行多年的虎妖,在此间盅祸百姓,意欲网罗爪牙,称雄天下,荡魔天尊因此震怒,遂遣门下弟子将其诛灭。一时间竟闹得沸沸扬扬,玄而又玄。
又过了几日,周正扬的病,不治而愈。“泰安神庙”则被百姓付之一炬,自此妖氛尽除。石大勇告别周氏夫妇,继续奔走江湖,凭着一身侠胆和神功,除暴安良,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