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018-04-15 作者： 蚱蜢粥

第十一章

沉默片刻，他仿佛自言自语，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当年你父亲遇上海难，打捞无果，你母亲怀疑是有人下黑手，所以背井离乡去了欧洲，一走就是两年。那时候你奶奶独自打理整个柳家事物，很快便不支病倒。没有办法，你太姥爷就把我调过来帮忙。”

一个外戚以主家身份管理东院，我可以想见当时的艰难。我声音干涩地苦笑：“倒是苦了你了。”

他茫然的抬头看着远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良久，才叹口气，接着说下去：“十几年以前我曾经在柳家住过一段时间，说起来和大家倒也说不上陌生。当时你爷爷很欣赏我的才干，还起过招揽我的心思，”说着不由微微有点苦笑：“当时我在你太姥爷家也是娇惯长大的，对于柳家半黑半百的家世有点瞧不上眼，所以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想想还真是好笑，想不到过了几年，我还是落到了柳家，真的是不知道冥冥中是不是有着什么因缘。”

我心下感叹，因缘本就是个说不明白的东西，就像我没有丁当任何之前的记忆一样。

见他沉默不语，我轻声问：“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抽出一支雪茄，重新点上：“你爷爷很能干，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这是我接手东院以后才慢慢体会到的。”他忽然扭头看我：“小轩，你知道吗，其实你跟你爷爷某些地方很像。”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爷爷和我放在一起比较，心下有些好奇——毕竟爷爷在我心中地位极高：“嗯，晴姨也说我长的有点像爷爷多过像父亲。”我想起照片上的父亲，心下微酸。我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一点记忆，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空白，要说不介意是骗人的，何况我的父亲还很出色——你只要看看家里下人们谈起父亲时，近乎崇拜的神情就可以推测出来。

经济学历史学双料博士，股市神盘手，国内著名经济学家，东院明珠，数学神童，一系列的光环反衬出我脑袋上集装箱也似的绰号多么的幼稚和不堪，我以自己为父亲的羞耻而感到不安。

“我是说行事风格，”他磕掉烟灰：“你有时候的倔劲儿，还有胡来似的蛮干，都像极了你爷爷。”刚起的一点兴奋之情还没有抬头就被无情灭杀在摇篮之中，我一阵无语。

他看着我闷不做声，笑起来：“我说的可是表扬不是贬低。”抬起头看着远空，他自言自语：“你爷爷有时候看起来有点胡来的事，到最后总是能找到合理的因由——他似乎更喜欢险中求胜，而且料事如神，从未落空。这一点我远不及他。”我心下惭愧，这一点上，我哪里有半点和爷爷的相似之处了？我不过是凭着喜好任性胡来的小鬼而已，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

“想想当年我还有点瞧不起他，其实我有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倍受宠爱的养子而已。”他语气淡淡的带着某种伤感，“如果不是被霍家收养，我什么都不是。”

我抬头愕然的看他，他的面孔背着光隐在暗影里，我看不透他的神色。

“我是霍东成的养子，你奶奶的弟弟，霍家最小的少爷。”他长出一口气：“我和你奶奶差了整整二十六岁，单以年纪而论的话，你倒是可以叫我一声叔叔。”

我犹豫片刻，还是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叫舅姥爷似乎更为妥当些。”他有些讽刺的一笑：“随你吧，你奶奶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奶奶倒是经常说让我多跟你学学处理事务，打点生意。”他神色黯然，说道：“倒是符合她现在的行事作风。”

“奶奶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心问一下。

“待我极好，就是对你父亲也不过如此，毕竟我是家里的老幺，而她是家里的长姐。”我点点头，长姐当母，在中国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那，她还能记得以前的一些事情吗？”我声音有些干涩。

“记得。”这一刻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温柔起来，摇摇头嘴角含了一丝苦笑：“也许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