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活动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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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
刚过寅时,一轮烈日已是破云而出,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晒得地面烫。
这本该是人人都在屋子里头躲避日头的时辰,可前一日同一个时候还行人寥寥的南熏门外,早已人头攒动,男女老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或踩着马扎子,或垫着脚,有小儿甚至坐于父兄的肩头,哇哇地打着手叫嚷。
街上人声鼎沸,不少小贩缩着身子,艰难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面挤,一面挥着手里的东西呼道:“草帽子!茅草帽子!不过花几个炊饼钱,得我这一个帽子,日头再大也不怕暑气!卖一个少一个,卖完再寻不到了!”
天气甚热,太阳甚大,来的人多半是临时起意来的,一点准备都没有,晒了这半日,不少人全身是汗,只是此时挤得出去,待要回家拿了帽子来,哪里还有此时站的前头的位子,有人便把那些个卖帽子的招来,问道:“你这草帽子几文钱一顶?”
贩子答道:“你带着娃,看在娃的面上,给你算便宜些,八十文一顶罢!”
问话的人立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裂了,叫道:“你这是哪一处的响马转来做京城生意了?天子脚下,乾坤朗朗!八十文一顶草帽子,你怎的不去抢!”
那小贩陪笑道:“我这草帽子扎着三层,同别家一层草全不一样,你再看我这挤进来,跑腿钱总给我两个罢?”
一面说,一面辛苦地侧过身,把早已湿透的后背露给他看,又道:“你看我这一背的汗,竟是二十文也不值?我给您三十文,您且往外挤一回瞧瞧!”
再道:“这样大热的天,我这帽子已是公道价,你问别家,只有更贵的,看你带的这小儿,脸都晒得红了,莫不怕回家中了暑气!”
一来二去,到底帽子被杀低了十文价,小贩用比平日里头三四倍高的价卖得出去。
至于卖马扎子的、卖清凉饮子的,卖手帕子的,也在里头挤进来又挤进去,把往日一个月的钱都在这半日赚够了。
另有做旁门生意的,却是时不时逮着街道上穿着略体面的问上几句。
“老员外,我在晴明楼上头包了一个雅间,就在第二层楼上,恰恰面着玉津园,正能看到里头样子,只隔着十几丈,清清楚楚,又有屋顶遮阳,又在高处,可不比在此处同那许多人拥挤好上十倍百倍?”
一旦对方搭了话,他便回道:“一人五百文!哪里寻得到这样好的价,去晴明楼里头包个雅间,少少也要二两银子起,加上茶水吃食,怕是五两也打不住,虽说您也不看中这一点钱,只是眼下这般匆忙,玉津园又不给进去,旁的地方仓促间也寻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看得到里头,倒不如跟着我一处来罢!”
南熏门外比肩继踵,人声喧天,几处地方数一数,竟是成千上万人集聚与此。
很快,本就鼓噪不已的人群里头又爆出一阵喧闹声,人人往右边转过头,想要挤上前去。
只见从远处驶来一二十辆四马齐驱的马车,车身乃是大且空的木笼子,里头关着脚上套着镣铐的巨兽。
有人高声叫道:“快看,白象!”
另有人笑他:“你怕不是瞎了眼!那哪里是白色!”
木笼子里头的大象象身呈灰黑色,仿佛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与玉津园中往日能见到的西域进贡的白象全不相同,也与坊子里头的用来杂耍的温驯大象不同,只这短短的一段路,不知是被周围围着追上来看的百姓激怒了还是怎的,好几头都在大笼子里头左撞右,差点把马车都给掀翻,又从鼻子里低低高高的示警“哞”叫,其中饱含着凶悍之气。
挤上前去的百姓好险被半翻的车厢给压倒,听得那大象嗷叫,声音可怕,直直要钻进耳朵里头一般,人人吓得连忙往后退。
护送马车的护卫们赶忙上来将人群驱散,又把车身给扶得正了,急急往玉津园中驶去。
众人簇拥着往前跟,又不敢凑得太近,又不舍得离得太远,直到象车彻底进得园子,百姓们才又涌回了原来的位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那便是交趾的战象罢?果然同京城里头杂耍的不一般!”
“打仗的,同给你耍的,能一样吗?你瞧见那眼睛没,铜铃一样大,比那强盗还凶,那才是真正野兽,瞪着你,像要把你吃了,好生吓人!”
“噫!那象头同山一样高大!这要怎的打?!”
“一头还罢了,我听说他们说,交趾的象阵一次能有成百上千头,若是一齐扑过来,压也能把人压成肉泥啊!”
一群人议论纷纷,忽的听得有人叫道:“快看!那是不是内殿班直!”
他才叫得出来,已是见得前头靠得近的人纷纷矮了下去,跪倒一片,又响起一阵阵的山呼之声,只听得“万岁!”、“陛下!”不绝于耳,几可震天。
郭世忠一面带着众臣从玉津园中上前相迎,一面在心中腹诽这些个百姓吃饱了撑着没事做,闲得慌了,才个个聚在此处。
赵芮很快下得御驾,他免了臣子的礼,却是抬头四处环视了一圈,对着其中一人召道:“顾卿!”
顾延章几步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已是听得赵芮又道:“象阵在何处?”
一群人带着数百名禁卫往前行去,很快便进得一片校场当中。
校场里头用木栅栏扎扎实实围了七八围,外头又有禁卫圈守着看护,层层把守。
等到赵芮落座,数十名官员也各自归位,终于有人牵着大象走近了校场里头。
顾延章站得离赵芮并不远,此时便解释道:“交趾象阵一场少则出动三四百头战象,多则出动五六百头战象,战象皮糙肉厚,寻常弓箭刀斧不得奈何,张都监机缘巧合,生擒了战象二十头,尽皆在此了……”
他话刚落音,便听得校场之中一阵喊杀声,一队两百人的禁卫冲得进去,直直对上了二十头大象。
顾延章已是又道:“交趾多山林,象阵多在丛林之中,神臂弓不好施展,亦不好瞄准,只能兵卒近身之后,方可对敌……”
赵芮一只耳朵顾着听顾延章说话,一只耳朵顾着听场中人声、象鸣声、厮杀声,只恨自己耳朵太少,恨不得再生两只出来,眼睛更是被校场中的对战引得目不暇接。
数十步外,场中地面上满是横亘的树枝、树干并各种障碍,两百名禁卫,或持刀,或执斧,或手中托举神臂弓,或身后背负弓箭,分为四队,持刀斧的掩护持弓箭的,正要上前引开大象的注意力,给后头神臂弓手留出瞄准的时间。
校场在玉津园中占地已经算不小,可禁军与战象距离的位置并不远,对于训练有素的战象而言,从头跑到尾,也不过是一会功夫罢了。
当二十头战象同时奔腾起来,对上往前冲杀的禁卫兵时,当真是气势汹汹,煞气冲天,赵芮坐在几十步开外,已是觉得地面在摇晃。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太快了!
看上去如此笨重的畜生,跑起来怎的会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