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纵然是见惯世面的仵作,都不由自主地后庭一阵紧,连带着鼠蹊都抽了起来。
他看向了勾着腿,靠在床上的李程韦,打了个寒颤,转头同顾延章、张敛等人道:“回禀官人,此乃残耳,看着上头伤疤的痕迹,当是已经伤了七八年,共计给碎成了七块,其中三大四小,断处……乃是被利器反复切割所致,与那李程韦断耳处多能吻合,其余碎块,正是为牙齿咬嚼而断。”
那仵作一面说,一面只觉得全身凉,忍不住看向了原本牢房里的三人。
李程韦、管事李升、李大田。
三人被关押之后,俱是粒米未食,滴水未进,想要知道是谁人咬嚼的,只要掰开他们的口齿,一看便知。
憋了半日的李大田,终于得了机会,叫道:“那不是小人咬的!小人这一口牙可是干干净净啊!!”
他又要急着张口,又要急着说话,忙得恨不得再生一张嘴出来。
这一回验看起来倒是十分方便,不过几息功夫,便已经得了结果。
李大田虽有一口黄烂牙,不过里头只有口臭,并无碎肉、血渍,而管事李升也无什么异常,只有那李程韦,一口牙齿虽然整整齐齐,一颗都没有掉,牙缝之间、口腔之中,却是夹着不少碎肉并凝结的血渍,他那满嘴的腥味,只要凑近了,便能闻得到。
如果说那些个已经黑的血渍可以认为是他不小心吃进去了断耳处流的血,可那许多生生的碎肉为何会被在其牙缝之中,却是无从解释。
审了半日,谁人也想不到,最后竟然当真得了一个结果,而这结果,无论是谁,知道之后都有些背脊寒。
到得此时,众人已经都能联想到当时的场面。
——李程韦不知何时得了信,怕被人现自己便是那海捕文书上的疑犯,便着人取了匕。
也不知是他自己割的,还是旁人帮着割的,割断之后,他自己将自己的耳朵吃了进去。
不过到底是享福多年,抑或底子里还是个正常人,也不知因为乍食生血生肉,还是由于想到此时正是自己吃自己,他最后只嚼了几口,忍不住就呕了出来,然则不想正撞上刑部官员进牢提人。
甲字房的监牢不过方寸之地,地面俱是石块,无法埋藏,遍寻不到法子,他只好用随身的帕子将那断耳碎块包裹住,也不知怎的想的,竟是藏入了自己体内。
自食其肉,又憋着一块帕子在后庭,足足忍了半日功夫,如此狠劲,怕也只有勾践尝粪差可比拟了。
众人看着李程韦,见他全程并无半点反应,木着一双眼睛,呆着一张脸,只盯着他自己那支拼好的断耳,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一旦有了线索,倒回去再推断案情,便顺畅了许多。
此案其实并不复杂,李程韦仓促之间来不及布置,留下了不少马脚,便是顾延章此番不当先审案,再过得几日,大理寺的官员也能查个水落石出,只是届时那一只断耳恐怕已是被处置掉而已。
王勾等两名甲字房的狱卒乃是忽然之间不知去向的,细问之下,也说不出正经理由,等从他二人府上搜出南珠,再来用刑讯问,很快就逼得他们招了供,指认自己亲眼见得李程韦的断耳,乃是受他收买。
两封送出去的书信没能再找回,复去指认地方,也已是人去楼空,只好另行抓捕找寻。
到得此时,终于两案并做一案,由大理寺牵头审案,提了祥符县中陈四渠案的宗卷并相关证人上京,再由刑部督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