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竹筐子里的书册加起来足有数十本,便是一目十行,也不可能看得完。
那小黄门忙把手里剩下的一个托盘呈了过去,道:“陛下并未细细翻阅,好似在查什么东西,一个下午,也只抄了这一页纸。”
杨太后这便抬起头来,把那托盘上头的纸张接过,粗粗一看,只觉得甚是莫名。
只见那纸页上抄录了各色庄稼的种植之法,后头还写有源自何书,页码为何,看着毫无规律。
她复又低头去看,果然竹筐里放着的,不是《农经》,便是《农书》、《禾谱》这等农事之法,还有朝中农官出的各色总论、分论。
看着这一堆的书籍,杨太后实在不知所谓,想了想方才进殿时赵昉手上拿着正在看的书,不由得问道:“方才我见陛下读的不是《孟子》么?”
那小黄门道:“陛下快到亥时才把《孟子》取出来,那时候才开始做白日间范相公布置的课业。”
杨太后越觉得奇怪了。
黄昭亮一向是说史的,范尧臣又说的《孟子》,那赵昉这是在做些什么?怎的跟这许多农书过不去?耽搁课业不说,还熬得大晚上的都不睡。
虽是满腹狐疑,可此时夜色已深,杨太后也不好再去细究,吩咐那小黄门把东西全数放回原位,权且将此事记下,便先睡下了。
与此同时,早已上床歇息的赵昉听得动静,却是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小心掀起一角帐幔,看向不远处的桌案上。
进宫虽然已是半载有余,他依旧还是住在清华殿中。因偏殿不够大,他特请杨太后在寝宫当中给置了桌案、书架。
大半夜的,殿中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燃了一只极小的白烛,刚好映出一个人长长的影子。
是一个站在桌案边的黄门,正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书册、纸页归回原位。
赵昉等了好一会,候得一个那黄门转头过来的机会,把他的脸看清楚了,复才重新躺了回去,只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的模样。
***
次日一下朝,杨太后便自崔用臣那一处得到了答案。
“顾卿说的??”
见得杨太后一脸震惊的模样,崔用臣应声道:“正是,前日顾官人在崇政殿说书,问及陛下可知世上有何种粮谷,陛下曰‘稻、梁、菽、麦、黍、稷’,顾官人便叫一旁伺候的人自膳房当中取了这几样东西来,问能否将粮谷一一辨认出来。”
杨太后问道:“那我儿他……”
崔用臣迟疑了一下,道:“陛下虽是年岁小,依旧还能认出稻、梁两种。”
杨太后在脑子里头想了想,不由得暗自惭愧。
她虽然年纪大,若是把几样东西摆在面前,好似也只能认出稻、梁两种而已,比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