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忆答应了,为寒汐盖上被子,让她早些休息,说是再要去照顾祖母,便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郎中府不大,前院连着后院,如今住进了祖母和小姑子,已是塞得满满当当,一出门,她就看见二山站在廊下望着黑夜。
“在罚站?”连忆笑。
“我都多大了,谁罚我?”二山嗔笑,招手让连忆过去,深秋夜凉,他和他哥哥一样,最疼媳妇。
“小时候凌掌柜罚你吗?”连忆问。
二山说:“何止是罚站,当初为了我私自闯到你家里,被你爹抓住找我哥赎人的事,我被他狠狠抽一顿,拿鞭子抽的。”
连忆张大嘴巴:“凌掌柜这么狠?”
二山笑道:“那也不会往死里打,小的时候也一样,可怜霈儿,被亲爹娘遗弃,结果找了这么一个爹,他往后啊,不会比我好过。若是不好好念书,调皮不听话,或是叫嫂嫂生气,就死定了。”
连忆笑道:“做个好孩子不就行了,霈儿一定比你强。嫂嫂也不会生霈儿的气,我听寒汐说,嫂嫂和她在一起时,三句不离霈儿,欢喜得很。”
二山说:“哎,偏偏我们还没见过嫂嫂。”
连忆摇头:“我却觉得,好像早就相识似的,将来见了面,我也不会陌生。”
二山感慨:“你还有机会见到她,寒汐再也见不到了。”
气氛一下子低沉了,二山说奶奶决定明天进宫,求太皇太后,皇帝没有削去她的诰命,她还有资格去见太皇太后,毕家已经四分五散那么惨了,再把唯一的孙女送去西罗国,奶奶怕是……
二山心痛地说:“我不想报复他们,结果也变成了这样,最无奈的是,偏偏什么都报应在他们兄妹身上。”
“一定有法子的。”连忆道,“我们和娘娘,总还算有缘分,我们的姻缘还是娘娘赐的,二山,我进宫去求娘娘可好?”
祖母要去求太皇太后,妻子要去求皇后,偏偏自己还把去求皇帝的毕振业带走了。
二山牢牢记着皇帝曾警告他的,遇到任何事,不要先想着如何威胁皇帝。
不是他如今胆怯了,不是为了保住官位而畏畏尾,再也不敢做血气方刚的事,他是明白了,皇帝一旦决定的事,根本无法转圜。
“连忆,奶奶那里我拦不住,她便是去碰了壁也没法子。但是你听我的,这件事先静观其变,左右真正离开大齐还有一阵子,我们再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人留下来,而不是一味地去求人。”
连忆颔:“我听你的。”
翌日一早,连忆侍奉祖母穿戴诰命服,将她送到皇城门下,老太太求见太皇太后,消息传到长寿宫,太皇太后身边是皇后在侍奉她用早膳,她便问似烟:“你认为毕家的人,来见我做什么,难道为了她儿媳妇的事?”
太皇太后如今深居后宫颐养天年,外头的事不怎么知道了,毕家的事太皇太后只知道毕夫人遭流放,毕寒汐被指婚和亲,还没传到跟前。
似烟好好地解释了一番,太皇太后深深叹息,她的宝贝孙女嫁去了晋国,那阵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晋国好歹知根知底,且贵为皇后,三年五载地也能回来一趟,可这西罗国在大海那边的哪个方向,太皇太后都不知道。
“难为人家也是一把年纪,家里变成这样子,真是临了临了不得太平。”太皇太后慈悲,便命宫人将毕老夫人请进来。
“皇祖母,您会向皇上开口吗?”似烟问道。
“当然不会了,从他父皇那会儿起,我就从不过问朝廷的事,我连自己的孙女都没留下,我能留得下别人的孙女?”太皇太后叹息,对似烟道,“可是老人家可怜,我连见都不见一面,人家真要想不开了。”
如此,毕老夫人被迎进宫里,似烟提前离开了,老人家们说什么,事后自然有人来告诉她,但毕老夫人这一趟,多半是白跑的。
这会儿功夫,宣政殿上的朝会还没散呢,她刚走到涵元殿外,女儿便跑了出来,奶声奶气地说:“去看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