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非所有的寒门都如张公义这般有钱任性,也有家里只有几百亩地的或者家里只有做流外官吏的,这种家族,捧一个两个子弟来读书,倒也不是不可以,然后依附朝廷,待风云际会时,一举冲击望族门第。
制约他们的,就是大量消耗在前往京城及行卷上的消耗上。
在白糖、火麻、煤球、宣纸等新产大卖之前的长安,生存水平就已经远远高于地方州县。如马周之流,早年要不是博州有人支持,又有常何提携,更遇上了张德这种狂犬病患者,根本没什么出头机会。
马周尚且要给常何抄书献策谋生,何况杂流寒门?
朝廷公摊这笔费用,听上去好像很多,然而实际上很有限。因为能赴京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在地方上已经被筛选过一次,算一千个州,每州十个人,一年一次也不过一万人。
而漕运司衙门秋夏交接正是非常忙碌的时节,槽渠江河之上的运粮船运货船根本就不会停歇,多一个人多十个人,根本不影响什么。
唯一要额外的支出,就是吃住,而每人补贴十贯,加起来也就是十万贯。光内府自己都能轻松养活,更何况这个功劳,外朝是不会让给内府让皇帝做人情的。
有了钱,才能财大气粗地用堂堂正正的阳谋怼死超级世家。
贞观十年的春天,人心思变。
范阳卢氏的变通之处,就是准备尽快地转型,甚至在给张德的筹码中,还十分隐晦地提出,卢氏嫡女待字闺中,等着**被凌辱,只要员外郎愿意,随时可以送货上门。
当然,嫡女是添头,真正要想打动张德这条江南土狗,没有干货,那是万万不能的。
而弘文馆学士朝散大夫曹宪,就是这样的九十五岁老干货。
没错,这位跟“圣人可汗”杨坚同年生的老寿星,他是眼睁睁看着北朝灭了南朝灭,杨坚了死了杨广死,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万里江山从繁华到躁动再到覆灭,然后再从废墟中重新建立秩序。
全新的秩序在曹宪的人生经历中,他能感觉到,不会像以前那样暗流涌动然后天下大乱。
这跟圣君在朝无关,曹宪的观察点很简单,盯着世家看。
万里江山是一池水,世家是里面的大鱼,百姓是小鱼小虾,皇帝可能是一条黑鱼……
黑鱼想要吃大鱼很难,所以带着小黑鱼吃小鱼小虾,然后就壮一些大一些。曹宪是看着这些大鱼从把黑鱼到傻逼,然后现黑鱼越长越大于是恐惧抖。
曹宪知道,时代虽然还没有彻底变换,但的的确确开始变了。
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时间节点,大鱼中一条姓卢的求他帮个忙,帮一条奇怪的鱼去开这一池水。
曹宪以为会是另外一条大鱼,最不济,也是一条中等的鱼。
但是九十五岁的曹宪,万万没想到的是,姓卢的那条大鱼,让他去找的那条鱼,的确很奇怪,体型也不小,但是,曹宪只能看到它露出一个脑袋或者一条尾巴,全貌是完全看不到的。
不过曹宪没有怪姓卢的语焉不详,毕竟,在这一池水中,这样的鱼很少见。
因为,这是一条黄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