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然半晌,还是李玥第一个调整好心态,从树下取回各人的行李。她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一言不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秋决明手足无措地问道,“看样子这漕船失窃案的水很深呀,在下,在下水性实在不好……”
“你又想做逃兵了!”李怡不齿道,“爹爹说了,战场上的逃兵就地处决!大骗子,纳命来吧!”
听了李怡这句玩笑话,秋决明轻咳道:“但是,水性不好是可以练的。这世上就没有天下第一琴师不敢做的事!是吧慕秋?”
王慕秋沉吟片刻,轻轻靠近谢子枫,将手搭在他肩上,“枫弟,这姑娘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查或是不查,由你决断。”
谢子枫仔细回想着进入东平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觉得漕船失踪的背后,并不只是朱雀七宿在作怪。迷雾阵,张须陀,这些线索看似明白清晰,然而他们一路走来,反而如坠雾中,不辨东西。八公桥断,沐时被刺,谢子枫深信这一切绝不是巧合。他们刚刚接受漕帮的委托,便遭人暗算迷晕,又有个小姑娘传话叫他们罢手。
水,真的很深……
谢子枫仰头轻叹一声,有些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他心里自然是想追查下去的,然而随行的几位同伴,当真要与他分担未来的风险吗?他不确定。死这个字,太沉重。
“公子,可等到你们了!”谢子枫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欢叫,抬头一看,原来是车夫老马。他不知怎地,居然就在前面的官道上停着马车,好像专门等候他们几个似的。
“公子,你脸色有些不好?”老马是王安指派给谢子枫的,知道这位少年在东家心里的地位,急忙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赶天黑前进城吧?”
“进城?”谢子枫有些错愕。
“对呀,我已经听茯苓庄的人说过了,往东行三十里就是郓城。几位公子小姐请快些上车,再晚城门就要关啦!”
“茯苓庄?”谢子枫将这三个字默念几遍,眸光一亮,“老马,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们啊!”老马迷茫地问道,“说起来真是吓了老马一跳,谢公子喝茶的时候我偷了个懒,猫在车厢里睡了一会。谁知一觉起来,发现几位同那茶铺老板都不见了。老马正着急着,突然来了个小姑娘,让我在前面林子里候着。她说几位正在茯苓庄做客,一会就回来。嘿嘿,果然见着了!”
“小姑娘!”谢子枫急走几步,促声问道,“可曾留下姓名?”
“这倒没有……”老马想了想,忽然摸出一封信来,“对了,我在这儿等几位公子小姐的时候,遇到昨日款待我们的好汉了,马车刚过去不久。车上坐着一位干净的小哥儿,他有句话托我转告二位公子。”
“什么话?”众人听老马描述,那小哥儿必是沐时无疑了,急忙凑上前问道。
“好像是什么鞋子湿了要小心,鞋子没湿请速回。”老马有些不话声太轻太快,我记不全了。”
“事谐小心,事不谐速回?”秋决明轻声念叨着,“看来姓沐的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啊。子枫啊,既然漕帮都不对我们报以希望了,我们还是……”
谢子枫轻笑着打断秋决明的话,“决明兄,我想沐兄要传的话并不是这句。”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谢子枫露出一丝倔强的笑容,摊着双手说道,“我们的鞋子早就湿了,不是吗?”
“子枫,你该不是想……”秋决明一脸苦色。
“不错!”谢子枫点点头,“查!为什么不查?越是有人阻挠,越说明这件事的重要。我倒要看看这迷雾后面到底藏着些什么!”
“本大小姐就喜欢破案,越难越好玩!”李怡轻呼起来。
“小妹愿追随师兄。”李玥将擦拭一新的长剑送进剑匣,拱手应道。
“咳咳,在下自然是要跟着子枫和慕秋一道的。”秋决明堆起笑容,“我们还是照原计划去郓城吗?”
“不必!”王慕秋沉声说道,“我想,我应该知道漕船藏在哪儿了。老马,一路以来辛苦你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就不去郓城了。若无他事,你还是早点回濮阳复命吧。”
“什么?”众人闻言齐齐吃了一惊。秋决明更是捶胸顿足道:“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小秋秋,你发现了什么?”谢子枫急声问道。
“尚不确定。你们可敢与我回去探查一趟?”王慕秋虽然皱着眉头,但语出丹田,声沉意坚,一副成竹在胸之势。
“有何不敢!”“好啊好啊,杀他们个回马枪!”众人纷纷和着。唯有秋决明碎碎念道:“在下不甘心,在下不甘心吶……”
“决明兄,你可以……”谢子枫以为秋决明急着想去郓城见寥寥姑娘,温言劝道。
“为什么你能找到漕船,俺却找不到呢!俺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秋决明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仿佛冒着绿光一样,“你说的漕船在哪儿,指给俺看!”
王慕秋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拖着就走,李怡和李玥急忙追了上去。谢子枫轻笑一声,好生谢过赶车的老马,又托他向王安问好,这才急急忙忙地反身追赶。
众人穿过偌大的树林,返回河边时,天色已暗。河水在月光下汩汩流淌,不知疲倦地冲击着下游的水车。
“咦,这水似乎大了一些?”李怡眼尖,一看就看出这河水与下午时相比上涨了许多。
众人若有所思,却并没有详加考究,只是按着来时的顺序跃过河水,悄悄潜到后门外。因为怕惊动庄内的人,就连秋决明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王慕秋在前带路,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只见他轻轻一堆,那闭得严严实实的后门无声地开了半扇。他招手示意众人小心,第一个闪进后院。
与下午逃走时相比,此时的庭院在昏暗的天光中更显沉寂。这里本就是庄子的后院,少有人来。抬眼望去,只见前院灯火通明,这里却依然是昏暗一片。院墙深重,众人有些不知所从。但见王慕秋轻身一晃,钻过一扇月门,在另一侧摇手示意。
“大色胚似乎对这里很熟?”李怡忍不住嘟囔道,“可不要把我们带迷路了。”
“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王慕秋低声说了一句就没入了前面的夜色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众人百无聊赖地听着蝉鸣蛙语时,他匆忙回来,脸上露出一丝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