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没跟你娘学点好的,倒是把你爹的油嘴滑舌学了个全。”王苓怔怔地看着谢子枫,“像,真是太像了。菱儿走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我这辈子只对不起三个人,你娘就是一个。她到死都在恨着她的四哥吧……”
谢子枫看着灰发凌乱的王苓,摇头道:“老娘她,她一直很快乐。”
“是啊!没有了世家的桎梏,该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王苓忽然脸色潮红,紧紧攥住谢子枫和王冉的手,促声说道,“王家与千门就交给你们这些后辈了,若是有事拿捏不定,就去找我三哥和绍儿。茯苓庄祖祠的蒲团下有些东西,你们若是能逃过此劫,就去取了。切记,切记!”
王苓说到这里,忽然高声叫道:“宇文少卿,你过来,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宇文成趾早已等得不耐烦,歪歪斜斜地走过来,睥视着王苓道:“老乌龟就是老乌龟,是不是想通了?”
“不错!”王苓诡异一笑,身子仍然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整个人却向宇文成趾逼了过去。
“老匹夫!”宇文成趾大叫一声,身子狼狈而退。王苓桀桀而笑,右臂猛然前伸,右手化为利爪,整个人如幽冥之鬼。宇文成趾眼看躲避不及,急忙抓住呆立在一旁的王纶,以他为盾,并把手中的佩刀塞到他的手里。王苓眼看着这一掌就要打到亲生儿子身上,终是下不了手,急忙把爪子偏到一旁。
王纶惊慌之下哪里能想到这些,他下意识地举起佩刀,一刀就砍伤了王苓。
“死了吗?”宇文成趾嘶声问道。只见王苓依然保持着出掌的姿势,然而圆睁的双眸里却没有了生气。清风拂过他的灰白发鬓,猎猎作响,似乎诉说着老人内心的不甘。
“爹爹!”“舅舅!”王冉和谢子枫齐齐朝王苓奔去。
“上手弩!”宇文成趾一面抓着失魂落魄的王纶往后疾退,一面下令玄甲武士将岸边众人围起来,“给本公子杀!”
这群玄甲武士奉宇文化及之命藏于八风营中多年,令行禁止早已与真正的八风营将士无二,此时听到长官之命,摸出手弩就射。弩箭呼啸,梁山众人早倒了一片。剩余的人堆起人墙,将李玥和王茯王绪死命护住。
“表妹小心!”一根弩箭破空而至,王冉却依然趴在父亲身上一动不动。谢子枫用尽全力扑向王冉,将她护在自己身下,只听“噗”的一声,弩箭入肉,血花飞溅。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王冉的声音苍白无力。
“你忘了你父亲临终的嘱托了吗?”谢子枫紧咬牙关,口中溢出的鲜血仍然一滴一滴地跌落在王冉的翠衫上,“你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一轮弩箭射毕,玄甲武士挥动兵器朝众人杀了过来。李玥心里焦急,然而还魂术已到最后关头,不能停下。值此危急之时,她的道心又一次出现裂隙,一口甜血喷射出来。
“跟他们拼了!”梁山众人齐发一声呐喊,不要命地迎了上去。秋决明躲在人墙后,脸色忽明忽暗,双手已经搭在了三弦琴上。
“住手!”湖上忽然传来一声疾呼,“东平郡守在此,谁敢放肆!”一条篷船吱哟而至,船头上立着的正是身着官服的骆寒。
骆寒看到场中形势,急忙从袖中摸出一道文书,大声道:“太子之制在此!梁山义军已归顺东都,交由东平郡处置。尔等还不退下?”
玄甲武士听了骆寒的话,不由放缓了攻势。然而未等骆寒松口气,宇文成趾也摸出一道文书,朗声道:“尚书令宇文大人有令,梁山贼寇为祸一方,百姓苦不堪言,特请诏剿之!众将士,你们是听太子殿下的,还是听宇文大人的?”
“哼!圣上还没死!”空气中忽然传来这么一句,声音平淡无奇。然而场中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无论是玄甲武士,还是梁山喽啰,都停下了打斗,惊疑地朝一个方向望去。
张须陀,这个已死之人,居然又站了起来!只见他缓缓地迈着步子,向打斗双方走了过来。
“是大帅!”“张大帅还活着!”“怎么回事?”
张须陀所经之处,玄甲士卒和梁山义军纷纷向两边让开。一方是久摄于他的军威,另一方则惊惧于他的身手。此时此刻,场中除了风声和张须陀的脚步声,再无第二个声音。
“你,你你,你怎么没死?”宇文成趾指着张须陀颤声发问。
“奸邪不除,陀不敢死。”张须陀一步一步向宇文成趾逼过去。
“大,大帅……张叔叔!”宇文成趾双股战战,“你老人家目光如炬,任何妖邪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小侄,小侄先走一步了!”
宇文成趾说完这句,拔腿就往岸边跑。王纶见他走得匆忙,心里一慌,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两人抢到一艘小船,王纶撑起竹篙,逃也似地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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