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宇文公子的义举,小女好生仰慕。”骆夫人依然掩口轻笑,“你是在指望楼船上的金蛇卫吗?他们似乎中了小女的花毒,全都动弹不得了呀。不信你喊一嗓子试试?”
宇文成趾是个聪明人。聪明如他,应当明白骆夫人说的绝不是妄语。然而他虽然脸色发灰,还是颤抖着拍了拍手。
果然,门外是死一般的沉寂。宇文成趾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干笑道:“外面风雨那么大,他们一定是没听到本公子的暗号。且让本公子出去看看。”
骆夫人斜倚在主座上,微笑不语。
宇文成趾面向她缓缓退步,在走到大门口时,忽然从袖中打出两枚泛着幽蓝色的飞镖。他也没有去管飞镖是否命中骆夫人,推开门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厅中空气已凝重太久,此时被他推开大门,凉风裹挟着冷雨而至,倒是给这诡异的大厅带来了几分生气。
然而众人无暇他顾,只是随着宇文成趾的飞镖移动视线,心里有盼着它打中的,也有盼着它打偏的。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集中在两枚飞镖上。
谢子枫认得这种飞镖,正是它害死了王苓,重创了张须陀。他心中一方面痛恨宇文成趾的卑鄙行径,一方面又期望这飞镖能击中骆夫人。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忽然泛起一个念头来:“书中常说,世间万物非黑即白。但是这两个人,谁是正道,谁又是邪道呢?”
飞镖并没有留给谢子枫太多思考的时间,只见骆夫人红袖一扫,两枚飞镖就乖乖地钻进了她的袖口。与此同时,骆夫人手上凝聚的红豆手镯倏然散开,冲进外面的风雨之中。
约莫一息时间,只听远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便听到宇文成趾气急败坏的骂声:
“妖女!本公子今天不与你计较!你等着,家父会收拾你的!”
宇文成趾的呻吟声终于消失在雨夜之中。被他推开的门在风中轻轻晃动,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将它关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喘得过气来一样。
钻进大厅的风吹起了地上的红色粉末,血腥气与水汽混在一起。骆夫人的襦裙随风轻摆,那一抹嫣红看得众人噤若寒蝉。
“大家对小女做漕帮帮主之事,还有什么意见吗?”骆夫人粲然一笑,“如果有意见,请站出来讲,小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怎么办?”“这女子太可怕了……”“沐副帮主死了,陆舵主又重伤,我等该何去何从啊!”
听了漕帮帮中的议论,骆夫人微笑着闭上了双眼。这时只听“噗通”一声,原来是蒯衡跪在地上,膝行上前,叩头叫道:“豫州分舵舵主蒯衡,见过帮主!”
“妖女……妖女……”陆言满嘴是血,说话已经有些模糊,“还阿时命来!还我兄弟命来!”
“萤火之光,焉敢与皓月争辉?”骆夫人脸上浮起一丝讥笑,袖子一挥,一把红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陆言这边打过来,这一手的意图昭然若揭,是要彻底剪除反对她的人物。
陆言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众人使出浑身解数,将突然袭来的红豆一一击退,护住了陆言。然而众人为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玥的长剑又一次断成两截;秋决明的三弦琴被红豆一下击穿,能不能再弹尚未可知;王绪珍爱的木盅碎成几瓣。谢子枫最惨,他手中没有抵挡之物,只好催动御气术凝结土灵之力,用肉掌拦下了几颗红豆。然而御气术再强,也不能完全抵消豆子的伤害,他的手掌上瞬间冒出血花来。
“患难之时见真情,小女真是忍不住要流泪了。”骆夫人泫然若泣之间,又洒出一把红豆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请手下留情。”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子的声音忽地在大厅中响起。紧接着,奔向陆言和谢子枫这边的红豆忽然聚作一团,仿佛被人牢牢捏在手中一样。
“阿时!是!他!”陆言说话已经十分困难,只得用力捶着地面,口中发出“嗬嗬”的叫声。谢子枫也听出这是沐时的声音,但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下头去,用没有受伤的手揉着眼睛。
“沐副帮主,你这小把戏一点也不好玩。”骆夫人蹙眉强笑道,“小女子胆小,可经不得如此惊吓。”
“骆夫人心中若无鬼祟,又何必惧怕小可呢?”沐时的声音继续响起,攥着红豆的无形之人慢慢向主座上的骆夫人逼去。
“人心若无鬼祟,如何会心向大道?”骆夫人强自镇定,“难道沐副帮主的心中就无一丝尘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