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罡风,破空而至。拳未到,骆夫人耳畔的坠饰已经“叮当”落地。她先是有些愕然,继而笑道:“很好,很好!大争之世,要的就是这股杀意!”
此时的谢子枫,双眸通红,心乱如鼓。他在东平郡守府见到骆寒的死状时,心里就十分痛苦。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些人是不是因为自己才遭横死。然而为了代海寺,为了荥阳的安危,他压下了心头的这股自责。但是骆夫人刚才的话,又生生地将他心头的伤口重新撕开,让他内心的自责重新暴露出来。
他迷茫。他本是荥阳的一个读书郎,从来不与人结怨,但是却因为朱雀和他的手下,走上了这条从未想过的路。这一路走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以后还会继续死人吗?他不想,也不愿去想。
他愤怒。明明是朱雀觊觎代海寺,派人袭击了方丈和一众和尚。他追查的是真相,索取的是正义,他从未想要任何人死。为何眼前这人居然能理直气壮地把所有人的死因都归结到自己头上?
这两股情绪在他体内交织,又被他体内那股神秘的气引导外放,便有了现在这一幕。只见他捏着骆夫人的咽喉,手上的破军罡风若有实质。只要轻轻一下,骆夫人就要命丧当场。
“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骆夫人轻笑道,“这个世界,还是强者为尊的呀!”
谢子枫手指颤抖,眼眸中红光渐退。他忽然收回手指,漠然说道:“我不杀你。”
骆夫人眼珠凸起,惊问道:“为何不杀我?我假传书信,害死了你的舅舅,又亲手杀死了我丈夫,前夜又将你们所有人都困死在雷泽水榭之中。你不想杀我?”
谢子枫咬牙道:“我不想杀你!”
“你个懦夫!”骆夫人忽然破口大骂,“你个伪君子!你明明流着王谢两家的血,却自甘堕落,做一个遁世隐居的可怜虫。你身怀道术,风尘三侠的绝技,你已经习得其二,却不敢用它杀人。你有名师辅佐,又有一众人从旁相助,却不加以利用。你真是丢尽了我王谢世家的脸!”骆夫人想了想,忽然冷笑道:“难道你是怕杀了我之后,要面临那位大人的怒火?”
“我不杀你,只因为你是我的表姐!”谢子枫低吼一声,回身抓住王慕秋的衣领,叫道,“这也不是你的棋子,而是你的堂兄!”谢子枫愤懑道:“你可知道,小秋秋和大小姐要去找你时,表妹心里有多担心?五哥,六哥,还有两位舅舅心里又有多难过?他们害怕小秋秋见到你,知道你的处境之后,会迁怒骆寒,伤了他。因为他们知道,在王家兄弟姐妹中,小秋秋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位庶出的女子。可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替王家着想,恢复王家的荣光,做的却是伤害自家人的事!”
“大丈夫不拘小节!”骆夫人抗辩道,“为了王家,牺牲一些子弟又有何妨?”
“是啊,是啊!世家子弟,当为宗族牺牲自我,听起来是多么高尚啊!”谢子枫冷笑着环视四周,“这就是我讨厌世家的地方,每个人都是那么自以为是。你有没有替那些被牺牲的人想过?他们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人!你也尝过被人牺牲的滋味吧?为了保全家族,你被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你想把这种痛苦强加给别人吗?”
“痛苦又如何?只有这样,才能重举义军大旗,继承大伯的遗志!”骆夫人涩声道,“大伯和三哥当年驰骋沙场,扬我族名。但是因为实力不够强,最终被朝廷镇压。王苓他只知道奴颜屈膝,不思为大伯报仇,却把我嫁给了朝廷。王家的男人都这般没有出息,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有凌云之志,愿意为复兴王家牺牲一切。这些年,我殚精竭虑,终于找到了明主,既可以一展所长,又可以兴复家族。只要王家鼎立支持,我便可掌握东平……”
“是吗?”谢子枫不等她说完,连发三问,“那为何三舅舅这些年一直在梁山按兵不动,休养生息?为何四舅舅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与笼络朝廷?为何与朝廷有刻骨之仇的,你的三哥,我的表哥王慕秋,宁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小和尚,也不愿回到山东召集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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