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就是那个李悝。”秋泽眼中泛出奇异的光芒,“然而新流派的主张太过激进,为其他各家所排斥。儒家更是直斥它是儒门弃徒的歪理邪说。李悝在魏国变法,也得罪了许多权贵,他死了以后,魏国的变法很快就崩坏了。但是新流派却没有断绝,自此之后,新流派的弟子们前赴后继,在九州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变法。商鞅商君,慎到慎子,申不害申子,都是这个新流派的后人。这个流派也没有如其他人所想的三代而绝,反而延续至今。它的名字,就叫作‘法家’,它的首领,就唤作‘天枢’!”
“法家!天枢!”这四个字如黄钟大吕一样振聋发聩。谢子枫虽然饱览丛书,也知道这些变法大家的经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师出同门!这是怎样一个门派啊!在礼乐崩坏,大道不行的乱世,是他们奋笔疾书,振臂高呼;面对积重难返,民不聊生的国家,是他们挺身而出,强国图存。然而千百年来,他们却从来没有以一个统一的学派之姿立于诸子百家之列。
想到这里,谢子枫心里已经明白,但是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何史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样一个流派呢?”
“古来变法,有几人能善终?为了防止人亡政息,术脉断绝,所有法家门徒都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正因为如此,法家才能延续至今啊!”秋泽负手望天,长叹道,“大道汤汤,顺昌逆亡。法家历经千年,逐渐为其他学派认同。料想几十年后,法家门徒便可光明正大地开宗立言了。”
“可是那样一来,法家也就不是现在的法家了。”谢子枫沉声说道,“说了半天,小侄还是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出现参合气。这法家的天枢与小侄又有什么关系?”
“唔,说来话长啊……却说邓龄子和澹台静相亲相爱,在云梦泽边搭了个草庐……”秋泽正说得兴起,却听商长老冷声催促道:“别说废话,抓紧时间。”
“咳咳,好吧。长话短说,这参合气十分古怪,只在澹台静的后人之间流传。你可是荥阳谢家之人?”
谢子枫点点头,“先祖正是安石公。”
“那就对了,谢安一族正是澹台静的后裔。这参合气出现在你的身上,是再正常也不过了。”说道这里,秋泽似乎有些落寞,“我和商长老有幸结识了上一代法家天枢,他才华横溢,道术精深。更难得的是,他看出了大隋朝的种种弊端,立誓要兴起新的变法。三十年前,他一个人前往稷下学宫,与儒门和我们墨门论战。三天三夜,历经百余场,整个稷下学宫为之噤声。”
谢子枫听着他的话,心中忽然浮现起一个人,失声问道:“你说的天枢,是不是叫谢昌谢文宾?”
“喔,你也认识他啊!”秋泽欣喜道,“你可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那次论战过后不久,我们便迁到这里,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三十年……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谢子枫忽然想起这首诗来。小时候,自家老爹偶尔会带着自己去洛水边上放纸鸢。等纸鸢飞得远了,他便会轻轻地吟着这首诗。那时的老爹,有没有想到三十年后,他的儿子会在遥远的东平遇到他的朋友呢?
努力把眼泪留在眼眶里,谢子枫轻声说道:“谢昌就是我的父亲。他老人家已经在九年前被朝廷投入诏狱,忧愤而亡了……”
“什么?天枢怎么会忧愤而亡?”秋泽一脸震惊,“他可是天枢啊!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天枢啊!我秋聚水被人撵出稷下学宫,尚且苟延残喘,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挥动着手臂,“他一定没死!他一定是藏在哪个地方,偷偷的看我的笑话呢!哈哈哈哈!”说道这里,泪水已经从眼角流了下来。
“秋伯伯,你哭了……”谢子枫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动。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九年,他的这些故友仍然会为他伤心流泪。我谢子枫的老爹,就是比别人的老爹厉害!
“唉!三十年的时光,真如探指一挥间。”商长老摇头叹道,“小泽,你的感觉果然没错,他就是天驱的孩子。唉,老夫早该想到的,他的相貌,他的性格,和天驱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是谁刚才说我比天驱差得远的?谢子枫心里依然对商长老有些成见,不过此时的他,心中充溢着对父亲的思念,看着这个老匹夫也顺眼了许多。然而商长老是打定主意要破坏他的心情了,只听他紧接着煞风景地说道:“可是这道术却糟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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