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马的片刻的这一千多左军士卒,又都翻身上马,挥舞着刀枪,嗷嗷叫地冲了过去。
“弟兄们!杀!砍了那些蛮子!”
“杀回鹘蛮子!”听到对面人马也这么喊,马希进愣住了,双方都愣住了。
好在马希进眼尖,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对方领军的人自己居然认识。
他大喊道:“是刘建皓将军吗?”
“你是张宁司马的亲从,叫马什么来着?”对面一个中年将军策马过来,此人正是原墨离军左厢副兵马使刘建皓。
“罗老将军在这里,贼你娘的,差点没把我吓坏!”刘建皓笑骂道。
马希进也不和他说什么,赶紧下马走过去,扶起了浑身是血的罗继通,罗老将军此时双眼无声,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兵马使怎么了?”马希进小声地朝刘建皓问道。
“老将军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本来身体就抱恙,加上一夜的冲杀,估计是虚脱了,休息一阵应该能恢复过来,对了你们张将军呢?东线打下来了没有?”
马希进一脸悲伤苦笑道:“我们将军受了重伤,躺在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刘将军,你们又是如何跑到这里的?”
刘建皓也是一脸的苦笑:“我也是在半路上巧遇了罗老将军……”
原来他从奎宿一逃到纳职就成了替死鬼,张承奉不可能承担失败的责任,而李弘愿又没人敢动,其他将官都死光了,兵马副使就剩下他一个,所以就成了替罪羊。
昨晚大兵溃败之时,他正被几名虞候押解在行营周围,后来行营也奔溃了,他随同一股溃军一起逃跑,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直到一处草坳处遇到罗继通他们,这才汇合到了一起。
“这里还是不安全,我们必须赶紧走,要在回鹘仆固俊部之前,赶到前面庞特勤的营寨,只盼老天爷保佑,安永成他们拿下了那营寨,否则就九死而无一生了!”
……
被左军打下来的这座营寨,燃起的烟火还没有完全散去,四下里杂乱纷纷,死去的回鹘士兵、汉人士卒随处可见,栅栏上,塔楼边、草丛里到处都是断肢、残足、尸体人头,还剩下一口气的回鹘伤兵,正发出阵阵呻吟,直到一名归义军士卒上前补了刀,才算安静下来。
侥幸跑到这里的溃兵们,个个双眼无神,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左军士卒的喝令下排成队列,通过那营寨,一路朝红柳峡走去……
左军士卒们一直都不肯离去,就算阎英达下令马上撤退,也被安永成抗拒了,他的理由是要留下来断后,其实谁都知道此处并不安全,一旦仆固俊扑上来和庞特勤部汇合,他们这几千人根本就无法固守这破败的营寨,只有趁找东撤才对。
不过却没有人愿意走,因为他们还没有看到张宁的人影。
阎英达一脸焦急但是又不能动粗,因为这次撤离,左军是唯一有战功的军队,要不是他们拼死拿下这庞特勤部的营寨,恐怕所有人都会死在草原上,何况左军也是唯一近乎满建制而没被打乱的军队,接下来的伊州保卫战,还要依靠他们。
正当阎英达焦急不堪,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先走,回到伊吾组织起第一道防线时,营寨的另一面忽然传来了欢呼声。
“宁哥儿他们回来!”
浑鹞子眉开眼笑地跑了过去,安永成和李志光他们也纷纷地跑了过去。
“贼你娘的马希进,你是怎么保护宁哥儿的!”
浑鹞子一脚将脸颓迷的马希进踹倒在地,而后抱起昏迷不醒的张宁,狂喊道:“医官,医官,都死哪里去了……”
张宁的背上的军服被剪开,除去那条长长的血口外,还有许多条小的伤口,其中一处已经开始化脓了,几名医官细致而小心地替着张宁清理包扎好创口,而后一名老成的医官,摸摸他那发烫的额头,开口道:“希望这两天张将军能够熬过去,如果再这么烧下去的话,恐怕……恐怕不妙!”
咯吱咯吱……张宁静静地躺在一辆临时搭成的简陋马车里,向红柳峡行去。
归义军的这次西征,以两场溃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