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处理干净再说。”千总恨声说道:“马上就天亮,如果让人瞧见这里,只怕马上就要传遍苏州城,到时候怎么办?”
“明家没有来人?”
“那帮子奸商……怕钦差大人在暗中看着,死不肯出面。”
……
……
二人走出院门,又迎上后续赶来的几个人,数人凑在一处面色沉重地说着,总觉得这事儿应该是监察院做的,但又不应该是监察院做的,议来论去,便绞着了,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死尸上面的伤口都被戮烂了,虽然看的出来应该是剑,但却已经很难现剑势风格。只知道出手的只有一个人,当然是高手。”一位看模样精于刑名的人物沉声说道:“如果是监察院杀人,何必还要遮掩?”
最后还是代表苏州知州的师爷拿了主意,冷冷说道:“这案不破更佳。我们这些人都要退走,让手下的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如果监察院不管,就把这事儿埋了,如果监察院真的放钉子在跟……反正不要拖着咱们,到时候问起来,就说咱们是接到报案,所以过来看看案情。”
千总呸了一声,骂道:“老子是武将,怎么能来看案情?”
师爷白了他一眼,说道:“谁叫你火急燎燎地赶过来?”
没有什么好争的,数人便开始分头行事,负责清理的清理,负责埋人的埋人,负责回府做文书的做文书,至于这事儿最后要不要上报,还是要看钦差大人那边传来的风声是什么样子。
当这些人忙碌的时候,却没有现远处山丘之上,有一辆全黑的马车像幽灵一样缓缓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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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范闲杀的,却要这些江南路的官员来埋,但他肯定没有什么占便宜的想法。至于院中的尸上的剑伤都被他进行了第二次处理,是因为他不想让四顾剑的伤口传出去,既然不可能栽赃给东夷城,那这个险就没有必要冒,所以他甚至都没有让高达看到自己的出手。
关键是不能让宫里的皇帝陛下知道自己会四顾剑。
不然皇帝一定会联想到悬空庙上的那名刺客,四顾剑的弟弟,监察院……那样会带来十分恐怖的结果。
马车缓缓行着,范闲在车中冷笑说道:“死了一个袁梦,江南路的官员就惊成这样……难道这些官员都是长公主养的狗?”
邓子越看了高达一眼,猜到提司大人是想借高达的耳朵,向宫中的皇帝进行抱怨,笑着应道:“长公主在江南日久,总会有些心腹。”
“今天来的这些人你都瞧清楚了?”
“有的人面目有些陌生,不过既然这些人都是从府里出来,想来下面那些探子应该都看的清楚,呆会儿就能有确实的消息。”邓子越叹息道:“只是明家倒也光棍,知道这事沾不得,便打死不来人。”
范闲也有些可惜,他本来想着,就算不能借袁梦之事挖明家一大块肉,至少也要让对方更难受一些。
马车悄然行至华园,范闲感觉有些困了,挥手让二人也去歇息,自己回了后宅。
思思一直伏在桌上等着他回来,见他入屋,赶紧倒了热水让他烫脚。
她知道少爷今天夜里的事情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不方便吩咐下人丫环们去弄热食,便亲自去端来用水温着的燕窝侍候他吃了下去。
范闲有些满意地一口饮尽碗中糊糊,烫了烫脚,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睡,直到下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也不知道这一天的时间内,苏州城因为袁梦的死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也不是太在意。
知道他醒了,经过思思的通报,邓子越有些憔悴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案卷递给了他。
范闲拿过来略略一看,上面记着的全是今天清晨苏州城有异动的衙门,他的眼忍不住眯了起来,叹息道:“去******,这满城官员……都是敌,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袁梦一死,他们倒是沉得住气。”
邓子越苦笑道:“官员们夹在当中,日子也不好过。”
范闲摇头冷笑道:“名单既已有了,日后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把名单回京都,让二处开始查经年老卷,我们要动的人,就要把他的老底挖出来,哪怕……十几年前他贪了十几两银子,也要挖出来。”
邓子越知道范闲下定决心在动明家的过程中,也要顺路将这些官员动一动,大气不敢出,低声应下。
范闲看到了最后,更是眼中怒意渐起,恨地一把将案卷扔在了桌上,压低声音骂道:“果然……果然薛清也知道这件事情,这位大人,在墙上摇的还真是欢腾!”
今日杀袁惊梦,对于范闲来说,江南官场会因此而透露出来的任何信息都不会让他震惊。长公主与明家在江南经营日久,这片官场之上当然尽数是对方的人手。
以范闲手中的权力与权位,面对着这种阻力并不怎么担忧。他所要看清楚的,就是江南总督薛清,在这件事情里到底准备怎么站!
薛清乃封疆大吏,就算范闲有钦差的身份,拿对方也没有办法,而且总督兼管民事军务,手下可以控制的力量太过强大,如果连他也站在了范闲的对立面,范闲要收明家的阻力就会变得异常强大。
邓子越看他微怒神色,小意安慰道:“总督府是收到了消息,不过总督府并没有声,也没有一丝反应……大人,对方毕竟是一路总督,如果下面的官员与京中有关系,袁梦想在江南隐藏,这事情肯定是瞒不过他。只不过他不愿意得罪大人,肯定也不愿意得罪京中的皇子,此事并不能说明什么,薛总督应该还是持中。”
范闲略一沉吟,也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或许是这几天散漫之下隐藏的紧张,让他有些敏感过度,不由自嘲一笑说道:“承你吉言,不过……你还是去安排一下,后天,我……再次登门拜访薛清。”
邓子越怔了怔,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范闲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有什么主意就说,在我面前还像个娘们儿一样做什么?”
邓子越笑了笑,说道:“我看大人最近不要急着去拜访薛大人。”
“噢?为什么?”范闲好奇问道。
邓子越分析道:“总督大人如今毕竟还是中立,大人若上府拜访,以大人您的性情,只怕会立刻逼总督大人马上站个立场……万一总督大人并不如大人所愿,那该怎么办?依下官所见,最好还是让薛总督保持看戏的姿态,咱们该做的事情继续做,明家继续逼——总督大人一天没有下决心,一天就没有人能与大人抗衡,那咱们做事就能多些时间。”
他继续说道:“大人是想让总督大人下决心,但实际上,总督大人的决心下的越慢,反而对咱们越有利。”
范闲皱眉道:“如今对明家只是小敲小打,薛清还能看戏,如果年后我真的下了杀手,薛清总不能继续看戏,那时候他再来站队……我心里有些不稳。”
邓子越想了想,笑着说道:“我看,至少也得等您去了梧州再说。”
范闲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江南路总督薛清……是前相爷林若甫当年的得意门生,而林若甫——是大宝和婉儿他爹,是自己的老丈人!——就算薛清如今不用给自己老丈人面子,但老丈人肯定清楚薛清此人的底线。
“有理。”范闲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大块,大笑说道:“站队加法码,我那老丈人虽然搁的快锈了,但份量却是不轻。”
邓子越呵呵笑了两声。
范闲看着邓子越疲惫神情,好奇说道:“上午你没有睡?”
邓子越恭谨应道:“要确认这些情报,所以花了些时间。”
范闲本想劝他放松些,但一想自己先前的表现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说服对方,忍不住笑了笑,忽然间想到另一椿事情,认真问道:“子越,你入启年小组前……是二处的吧?”
邓子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知道提司大人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王启年夏末的时候就会回国。”范闲望着他笑着说道:“院里准备让他接手一处,如此一来,北齐上京,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的人物,你跟着我快两年,也见了一些场面……有没有胆气去北方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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