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受伤?没有发热啊,你肚子真不疼吗?”
“……”阿依两眼冒金星地从地上爬起来,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平着一张脸回答,“因为这几天忙着灾民的事夜里又睡不好,大概有些累了,先生,我回房了,有特别紧急的事再叫我。”说罢,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秦泊南哑然地望着她的背影,她真的不要紧吗?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角门里,他满腹狐疑地回过身,刚要往正房走,余光一瞥,却被静静地躺在地上的一物吸引了注意。微微一怔,他顺势走了过去,弯下腰将地上一枚青色的香囊捡起来。以精巧的双面绣手法绣着兰花图纹的雪浪绸香囊,那针法细腻、色彩搭配、图案布局均是上乘,香囊的下摆还坠了一只平安结流苏。他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淡雅幽深的香气扑面而来,心尖微颤,他湛然地勾起唇角。
就在这时,只见阿依慌慌张张地从角门里复又出来,沁着头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找。
秦泊南悄悄地将香囊捏在手心里,背着手,含笑问:
“你在找什么?”
阿依没想到他还在,抬起头,大吃了一惊,唬得心脏差一点停掉,慌忙摇摇头,以细微的幅度在干净整洁的青砖地上四处搜寻着。
“怎么,你丢东西了吗?”秦泊南很热心地询问。
阿依只是摇头,用眼睛扫了一圈之后见刚刚自己摔倒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微微有些失望,一面摇着头,一面草草地说:“没有,没丢东西,我去厨房看看!”说着,步履匆匆地向院外去了。
秦泊南一直望着她离开兰院,这才低下头重新看向掌心里的香囊,望了良久,顿了顿,重新握起掌心,转身,向正房走去。
夜里。
月凉如水。
青灯照壁,冷风敲窗。
秦泊南歪在床上,一手枕在后脑下,另一只手握着的正是那枚青色的香囊。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手中的香囊,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眸色沉郁,唇角抿起,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香囊里的香草味幽幽地散发出来,沁心入骨,让人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软舒坦,然而也正是这份温软却让他变得焦躁,这诡谲的焦躁感接踵而至,越来越强烈,并且还像墨染的污渍一般越来越大。
这枚香囊,他整整看了一整晚,就那样面无表情地……
继成人中爆发伤寒症后,灾民之中小孩子们又开始爆发小儿百日咳,这虽然并不是会致命的疾病,但是患病的孩子一多,却也很要命。
阿依已经彻底卸去了每日施粥赈灾的工作,转而在城门口摆了张小桌给灾民中的小孩子们治疗百日咳。城里的大夫有名气的基本上都进雁来山来,剩下的像阿依这样的二流的,基本上都被抓去消灭百日咳。
阿依的脸色比前几日越发苍白,明明是大冬天,身上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喉咙里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说话太多还是因为一整天一整天地没办法喝水,沙哑红肿得厉害。大概是因为成天举勺子举的次数太多了,即使如今卸了职她依旧浑身酸疼,肌肉僵硬得仿佛变成了一颗颗石头,头重脚轻,眼睛也有点花,给小孩子切脉时她差点把一个小孩子看成了两个。
此刻正是午后,虽然仍旧是冬天,但被明媚的太阳照射,身上还是会觉得暖洋洋的。
阿依怀里抱着一岁大的弃婴,正在给她喂药,因为饥饿因为伤寒因为小孩子中也开始感染疾病,总之是因为很多很多原因,最近遗弃孩童的案件越来越多,便是连官府亦无能为力。
连自己都养不起的父母,也许他们认为把孩子丢掉让孩子去拥有或许可能的其他希望会更幸福。
阿依望着怀里烧得满脸赤红的孩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耳鸣得厉害,就在这时,三匹骏马自远处飞驰而来,卷起了许多尘土,阿依被呛得打了个喷嚏,待定了定神,为首的白马上一个俊逸出尘的秀美男子已经跳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紫衣如蝶,廖若星辰。
阿依眨巴着眼睛望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墨砚的那一张放大了的俊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墨砚手肘支在桌上,靠近她问。
“帮治病兼诊脉,生病的人是不可以进城的。”阿依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回答,将怀里的孩子暂时放下,起身一边去拿汤药一边问,“墨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公务路过。你的脸色好差。”墨砚跟着她,紧盯着她憔悴的脸,凝眉说。
“那是自然的,我一上午都已经诊了不下百人了。”阿依忽忽悠悠地说着,刚往前迈了一步,突然觉得眼前发黑,紧接着身子一歪,竟苍白憔悴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