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嫔讪讪一笑,“喜欢”二字,不过是旁人眼里的风光,承乾宫里到底什么光景,谁又知道呢。
“忻嫔娘娘,额娘与我说,您若能得宠,便要我依靠了您。”六阿哥道,“我在宫里无依无靠,我同胞的哥哥不管我,我的亲妹妹也不认我,皇阿玛不喜欢我,皇祖母大概连我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了。忻嫔娘娘……”
忻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孩子不讨人喜欢,她生怕自己再往后退,就会让六阿哥心里不高兴,他一不高兴,下回就指不定对自己做什么了。而他口口声声说着“我额娘”,忻嫔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不再往后退,反而慌张地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
那么巧,前头有人说说笑笑地进来,皇后身边的花荣姑姑带着几个宫女来,也不知要去做什么,抬眼就望见这里的光景,虽然只是一瞬间,花荣也看到了忻嫔的手从六阿哥身上挪开。花荣深谙宫闱之道,却也猜不出这两人会做什么,忙把头低下了,而身后的人因在说笑,仿佛没瞧见忻嫔方才的动作。
花荣几人上前行礼后,便往该去的地方去,忻嫔脸色尴尬,六阿哥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她们走后,忻嫔便道:“六阿哥,便是人多的地方,你千万不可提起什么……额娘。”她很轻声地念着,“有什么事,我们往后再说,今日是四阿哥的好日子,我们回去吃酒吧。”
说罢这句,忻嫔顾不得六阿哥还要怎么样,带着慧云匆匆忙忙地就跑开了,回到宴席上她才舒口气。之后眼角余光瞥见六阿哥也跟着回来,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亲兄弟们不与他说话,宗室子弟也没有人跟她好,忻嫔忽然明白,一个人若是被所有人抛弃,那未必就是旁人的无情狠心,被抛弃的这一个,自身也一定存在问题。
但她心里又一颤,那自己呢,她在宫里也没有朋友,没有人来亲近她,也是因为她自己有问题吗?
此时宴席上笑声不断,几位热情的亲王贝勒福晋们,正围着愉妃娘娘说笑,说四阿哥成了亲,挨下来就该是五阿哥,不知愉妃娘娘选了哪家的孩子,好让她们先去看一眼。太后见那边热闹,也出声说了两句,愉妃是极好相处的人,对太后也十分客气,笑着说:“臣妾能见过几个人,若是皇祖母能替永琪周全,就是他的福气了。”
太后笑道:“就怕我这老婆子选的人,年轻的孩子看不上。”她转身问皇帝,“皇上呢,也打算让我来为永琪的婚事做主吗?”
皇帝就怕太后再选出一个戴佳氏那样的来,可这话说不出口,只敷衍地笑着:“额娘这几年,便替他物色起来,不过朕还想留永琪几年,他的性子还有些浮躁,远不如永珹稳重。”
愉妃心里一松,陪笑道:“正是呢,今天为了四阿哥成亲,他一高兴就没了轻重,早晨急着穿戴礼服,把扣子都扯开了,衣裳都没脱,宫女们就围着他缝扣子。”
有亲王府的老太妃笑道:“娘娘还是多操心操心,将来有了福晋为五阿哥缝扣子,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好在永琪带着老八和十一去了四阿哥府里吃酒,这里的光景没见着,可纵然他不在,也有人会把话题往他身上带,偏六阿哥就坐在下头,谁也没在意他,倒是十二阿哥满场跑,一头撞进皇后怀里,众人又围着二位嫡子说了半天。
宴席散去后,皇后因膝下三个孩子不能没有人照顾,太后便让她先回翊坤宫,不必相送。皇后乐得自在,与花荣带着孩子先回去,十三阿哥和公主由乳母哄着便成,永璂大了不好带了,可皇后却对她的清儿耐心十足,孩子的饮食起居都是她亲力亲为,虽然她有三个孩子,可十二阿哥的意义完全不同。
夜渐深,十二阿哥在皇后怀里安睡,花荣来劝主子也早些躺下,皇后摇头道:“今日玩疯了,夜里必然做梦,我守着他才好。”
一年年过去,从最初完全不懂如何照顾孩子的人,到如今成为能把三个孩子都照顾妥帖的母亲,花荣知道皇后付出了很大的心血,除了主子真的把十二阿哥当做傅二爷的投胎外,其他都如花荣所期待的,皇后终于开始“正常”了。
“主子,奴婢今日退席为十二阿哥取坎肩时,遇见忻嫔娘娘和六阿哥在后头说话。”她手里比划着,重现忻嫔当时的动作,对皇后的道,“忻嫔娘娘对六阿哥这样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过看起来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