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徵轻抚下巴:“我们一直忙着对付风沙魔兵,倒真是冷落朝凤楼的问题了。”
“朝凤楼也算大陆东方的龙头门派,若是就这样袖手不管,怕是会引起多方流言。”谢琅琊依旧一本正经:“说起来,朝凤楼主人也真是不负责任,对付风沙魔兵这么大的事件,不出面也就罢了,竟连自己经营的门派都不管。”
欧阳徵微微一转眼珠。
“我们自然要扶持朝凤楼一把。”他沉声道:“不过,相信其主人自有打算。”
谢琅琊道:“早在玄莲山庄时,我就听闻朝凤楼之主紫微公子,为人超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般逍遥,那么大个摊子交给周先生,真令人为难。”
“这嘛,”欧阳徵试图找出谢琅琊话中的破绽:“高人都是这样的风骨啊。”
谢琅琊惋惜似地叹了口气:“我这人就是爱多管闲事,看见那么一个大门派这样落寞,总不忍心。所以多了两句嘴,前辈不要见怪。”
“哪里。”欧阳徵细细咀嚼他的话:“谢少侠心怀天下,关注大事,正是能成大器的表现。”
这小子……
欧阳徵表面笑意温润,心里却泛起一阵黑暗的轻波。
谢琅琊言语之间,都是慨叹紫微公子不负责任,这个时候还玩逍遥,也不管点正事。
除了这个意思……
欧阳徵听不出来有别的语意。
“我就是想问问前辈们,想怎样解决朝凤楼的问题。”谢琅琊歉意地笑了笑:“毕竟我与朝凤楼也有一定渊源,赖在人家那里修炼过一阵子,不由得多关心三分。”
“哦……”欧阳徵微微拖长尾音:“谢少侠不必担心,我们自有道理。”
“看看我。”谢琅琊自嘲般地拍拍额头:“被人叫一句少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越发收不住了,多嘴多舌起来。”
欧阳徵视线一转,若有所思地看向虚空。
琉璃水灯游离的光芒,映射在两人身上。
“说起来,谢少侠。”欧阳徵挪过一把椅子,姿态悠然,坐在谢琅琊侧面:“你的功体,有些令我担忧啊。”
谢琅琊一转血瞳:“前辈为众人检查伤势,连我在内,不都是没甚大碍吗?”
“但是我通过你的脉息,感应到了一股滞涩之气。”欧阳徵轻敲太阳穴,貌似十分担忧:“这滞涩之气在血脉中凝固很深,目前虽无太大影响,但时间长了,肯定会影响你的功体。”
他抬起眼眸,与谢琅琊对视:“冷阁主的经脉,不就是因为长期滞涩,猛然爆发,如今才成了这样吗?”
“原来如此。”谢琅琊恍悟般地点点头:“这至邪之体,天生带着这样一种弊端,看来真不是好修炼的。”
“谢少侠为扶风大陆的安危倾尽心血,你这样的人才,不能受损。”欧阳徵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现在,你功体内的滞涩之气已经成形,我想那股阻断心音的邪气,应该就源于此。”
谢琅琊轻轻点头,貌似听得入神。
“趁现在把那滞涩之气拔除,免得长成祸根,他日损坏功体。”欧阳徵温润地笑了笑:“谢少侠,你看如何?”
谢琅琊认真想了想,举起手来:“前辈的意思是不是,要帮我把这隐患拔除啊?”
“保护于扶风大陆有利的人才,是我们的责任。”欧阳徵道:“我将战况悉数汇报给帝炎会,我们二当家心知责任所在,便决定要帮助谢少侠清除功体隐患。”
“真是受宠若惊。”谢琅琊微微结舌:“我这种无名小辈,竟劳烦前辈们这样挂念。”
“至邪之体天下独一,能量超凡,若是损了,哪里再找一个?”欧阳徵胸有成竹,见谢琅琊一派被说动的样子,笑意更深:“谢少侠若不嫌弃,帝炎会愿为你解决此事。”
谢琅琊轻抚下巴,感慨道:“前辈这样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你不知道,这一路来多少人说,我的至邪之体是不祥之物,于世有害的。现在前辈这样高看,自然证明了我的功体,存在有理。”
欧阳徵轻抚眉角,他似乎没有说出这样的意思,但被谢琅琊一说,这意思不得不确凿了:“当然,你的至邪之体要好好磨砺,不能有差。”
“那么具体,”谢琅琊似是很感兴趣:“怎么做呢?”
“谢少侠是阿君的好友,单凭这一点,出入帝炎会便无碍。”欧阳徵道:“待龙虎会举行时,请谢少侠光临帝炎会。我们借助麒麟髓的功效,以清洗经脉之法拔除滞涩之气,再辅以神农泪调养。”
“这些珍贵之物用在我身上,”谢琅琊道:“真怕我福薄担不起啊。”
欧阳徵笑道:“如此,我们就说定了?”
谢琅琊没有正面回答:“若因我是霜君的好友,帝炎会便高看一眼,那这人情可就欠到他那儿去了,只能再还一顿好酒。”
欧阳徵以为他默认,便顺着话头道:“阿君性情爽朗,不及谢少侠沉稳,你还要多劝他酒多伤身才是。”
“不过,”谢琅琊皱了皱眉,身子靠近,认真讨教:“我这至邪之体毕竟不同寻常,这拔除滞涩之气的法子,会不会有副作用啊?”
欧阳徵一字一顿:“我保证成功。”
“不是我不相信前辈们,”谢琅琊压了压手掌,貌似纠结:“你看,沈盟主断我一条左臂,因着当时三教仲裁所还在追杀我,他算是助力除害。占了这么大道理,我又无法跟他清算。”
欧阳徵静静听着。
“现在,前辈为我这样费心,我只怕万一有什么差错,前辈们乃是出于好意,我大约又要落得个无法清算的结果。”谢琅琊拍拍欧阳徵的肩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前辈万万拿准了啊。”
欧阳徵听了半天,心中暗道:“这小子再怎么聪明,到底还是个小鬼,只是担心我们做事不周全罢了。”
想到这里,他如猫儿般笑了:“帝炎会武学、医术双绝,建立以来从无失手之事,谢少侠大可放心。我想,只要不伤到谢少侠的咽喉花纹,其他便都无碍,不是吗?”
谢琅琊眼波暗闪,一丝波动瞬息即逝。
他按住咽喉,指腹轻蹭花纹:“前辈的意思是,呼吸中枢在此处,不伤此处,身体机能也就不伤,对吧?”
欧阳徵微微一顿,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那点头动作之前瞬间的犹豫,被谢琅琊看在眼里。
少年做出放心的样子,长出一口气:“我想,这应该是霜君向你们说了,要帮我如此大忙。这小子啊,看来我真得请他喝酒了。”
欧阳徵面不改色,悠然笑道:“少年结交,都是这样豪爽,真是让人羡慕。”
他站起身来,微微颔首:“帝炎会将会派人来此,先为谢少侠检查功体,埋下药引。到时候再行医治,便顺利得多了。”
谢琅琊也站起来,鞠躬道:“大恩不言谢,前辈受我一礼。”
欧阳徵笑眯眯道:“不敢当。天色不早了,谢少侠先去休息吧。待天明时,帝炎会的人就到了。”
谢琅琊行礼转身,姿态潇洒,走出门去。
琉璃水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渐渐远去,化为虚影。
谢琅琊转出拐角,脸上的笑意乍然消失。
咽喉花纹微微一动,沿着纹理裂开一个缝隙。
一只小眼珠伸了出来。
谢琅琊不说话,小咕也只是这样看着他。
“欧阳徵那句话,”谢琅琊扫视了一眼周围夜色,寂静黏稠,仿佛深藏鬼魅:“不伤我的咽喉花纹,便能不伤功体,其意根本不是保住呼吸中枢。”
“他说漏了一嘴,”小咕低声道:“被我们发现了。”
“没错。”谢琅琊的声音,从牙缝中冷冷挤出:“他知道咽喉花纹是我功体的核心,所以才那么说。”
看来……
帝炎会已经研究过谢琅琊的至邪之体,掌握到的信息,可能更多。